飛羽峰上,有個男人正時刻關(guān)注著宗門弟子的言行舉止,他身后站著一位二十三歲的年輕人。
自從他成為宗主后,有很多年都是忙得不可開交,很少站在高處去看云卷云舒,心境雖然沉穩(wěn),但從沒真正安靜過,為了嵐羽宗未來的發(fā)展,他做了太多的犧牲,就連境界都不能快點突破。
此刻站在這里,看著宗門里眾多弟子的行為舉動,有的行為讓他失望,有的行為讓他欣慰,各不相同,但這,其實更好。
一個宗門如果只有行為讓人覺得很好的弟子,那么這個宗門根本就不正常,唯有那種各懷心思,有各種各樣性格的人的宗門,才是這世間最正常的存在,前者在這世間存不存在不知道,但絕不會永久長存,反而后者會一直存在,因為后者更加真實。
不要覺得一個心思太多、不同的宗門會一擊可破,只有這樣的宗門才是堅不可摧,因為心思即便多到無法想象,身處在同一個宗門,那利益就是一樣的,誰敢動了他們的利益,他們敢叫動了的人后悔。
莫驚燭不知道自己的宗門懷有各自心思的人有多少,至少自己還在時,他們?nèi)舾冶砺冻鲂乃?,他不介意一巴掌把人拍死,以儆效尤?p> 至于那個陸維,那小子的心思不太好說,究竟是不是想要殺死李承景,也只是一時的猜測,不能提前就把人打死,這樣李承景心里多半會有芥蒂,他作為師傅,可不能讓自己的弟子心生疑竇。
他看向秦左天,道:“繼續(xù)監(jiān)視陸維,若有異動向我匯報?,F(xiàn)在,你可以走了?!?p> “是?!?p> 秦左天化作一道流光,離開飛羽峰。
莫驚燭望向遠方,眼神深邃如古井。
嵐羽宗演武場,值得拿來說道的事,就是無論白天黑夜,都能在演武場看到人在辛苦修煉,有的在修煉元術(shù),有的在精進修為,所要追求的都不一樣。
不過他們唯一的目的皆是只有一個:變強!
李承景,就是這其中之一。
當他拿到那部身法后,就一直沉浸在修煉中,一刻不停,最初拿到的時候,連續(xù)苦練五天都未有停歇的意思,就像忘了之前的教導(dǎo)一樣,這讓在演武場修行的葉哲君都想提醒他一句,這樣修煉,真的不怕廢掉嗎?
其實關(guān)于修煉這種事,茅舊山的教導(dǎo)他一直記得,雖然說的話已經(jīng)過去了許久,但他記憶力驚人,仍舊記得那些警告。
這部身法元術(shù),他領(lǐng)悟的速度極快,只用了兩天就初步掌握,第一天還只是熟悉運用方式,這悟性比很多人都要強上很多。
其實,單靠李承景自己的悟性掌握這部身法,還不能完全以兩天時間觸摸到門檻,這當然是有晉光世這個身法高手幫忙在旁指點,然后再演示一遍,能看懂就行,看不懂他也沒轍。
《掠光追影步》,這部身法晉光世沒有修煉過,但他已經(jīng)達到了隨心而為的地步,任何身法只需要看一眼就能領(lǐng)悟,以及施展。
是不是很厲害,這是他付出大量精神換來的,他對身法的熱愛,常人不能比擬,更不能輕視。
當他說起身法的各種知識以及好處與壞處時,他說的極為詳細,非常有耐心,不用李承景詢問,他就會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說出來,讓別人不會有任何的疑問。
整個嵐羽宗,或者說是整個瀾澤洲,對身法領(lǐng)悟極深的,除了晉光世,不能找出第二個人了。
第一天,李承景拿到身法,在熟悉運用方式。
過目不忘的能力在還是凡人時他就有了,這部身法的運用方式,描述的不多,也不算少,記住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而已。
第二天,初步掌握身法,悟性很好,得到了晉光世的贊賞。
其實初步掌握身法很簡單,只要適合修煉身法的人,最少不超過五天,就能初步領(lǐng)悟,不過比不上李承景不分晝夜的修煉。
這之后的三天時間,李承景就一直處在修煉中,沒有休息,元氣枯竭后,就坐下恢復(fù)元氣,恢復(fù)至巔峰后,同時也休息好了,起身就繼續(xù)修煉,三天皆是如此,都沒離開過演武場。
現(xiàn)在的演武場,到處都能看到一道白線在四處亂竄,根本不知道他是在修煉還是在干啥。
“李承景,亂跑什么,打擾我的元術(shù)修煉了!”
“混蛋!李承景,你有種別給老子停下來,否則老子打死你!”
“能不能有點場地意識,這么大的演武場你偏要四處亂竄,給我停下來!”
“各位師兄師姐們,對不住了哈,請原諒我的無禮,但是想讓我停下來,不可能!”
演武場上一片亂象,那道白線正是李承景,讓晉光世欣慰且高興的是,這小子竟然只用了五天就把這部身法修煉到了大成境界。
他對那部身法的理解,達到大成境界,起碼也要兩個多月,這是基于資質(zhì)一般的人來說,至于他,三天圓滿境界足矣,而這李承景,五天大成境界,說明資質(zhì)很好,對這部身法,有他自己的理解。
除了晉光世這種對身法隨心而為,一眼就能學會的奇才之外,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身法契合修煉者本身。
一個人資質(zhì)即便很差,但他修煉的身法或者元術(shù)契合他自己,那么他就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把非常難以領(lǐng)悟的元術(shù)給了解透徹,這就是契合度的益處。
晉光世迄今為止修煉的幾部身法中,只有《游行千里步》是真正契合他自己的,現(xiàn)在只要他一個念頭,就能遠去千里之外。
晉光世不知道那部《掠光追影步》,究竟是否是契合李承景,暫時還不能下這種定論。
因為他了解過這部身法的來源故事,當初他選擇時,就沒選擇這部身法,既不契合,也不是很好修煉,要不是他現(xiàn)在對身法有隨心而為的能力,想要一眼就能學會還是不太可能。
李承景此刻圍繞著演武場跑了一圈又一圈,就是停不下來,他體內(nèi)的元氣就像用不完一樣。
他體內(nèi)的五座氣府,有一座已經(jīng)充滿了元氣,只要不是在戰(zhàn)斗中消耗元氣,那他可以在演武場跑一整天,而且還不帶累的。
就是苦了其他修煉的弟子了。
然后,似乎是轉(zhuǎn)換了什么,那道白線停頓了一下,隨后又繼續(xù)繞著演武場跑,在身后留下一道道不是實體的殘影。
圓滿門檻!
看到這一幕的晉光世頓時瞳孔驟然收縮。
現(xiàn)在他確定了,那部身法絕對契合李承景本身,這才五天,不僅達到了大成境界,甚至都摸到了圓滿門檻,暗暗點頭,晉光世對這家伙多了一點贊賞。
然后他摸了摸身旁女子的腦袋。
突然,他看向一處地方,牽起女子的手,兩道身影化作一道道的殘影,率先到達了那里。
不僅是晉光世,就連剛才破口大罵的一些弟子,都安靜了下來,也是先后去了那個擂臺。
山下茅屋里,何恭守停下翻書的動作,走出茅屋,身影消失。
碧鶴山山腰,長老張朝葉拿著竹竿,準備去釣魚,他身旁跟著葉哲君,葉哲君不是去釣魚,而是看張朝葉釣魚。然后葉哲君看向演武場的方向,與九長老對視了一眼,張朝葉笑了笑,獨自去釣魚,葉哲君奔向演武場。
碧鶴山山巔,站著三個人,宗主莫驚燭,副宗主江宿青,大長老古自祥,在演武場那邊的動靜發(fā)生后,三人齊聚于此,把目光看向演武場。
還有更多有名有姓之人趕往演武場,只為觀看那一場對決。
圍繞演武場瘋跑的李承景停了下來,他發(fā)現(xiàn)周圍的弟子都停下了手中的修煉,全都向著御空境擂臺匯聚過去。
有些疑惑,用上身法,跑向那邊的擂臺,留下白色的殘影。
當跑到擂臺范圍后,他明白了為什么大家會靠近這個擂臺,就像上次他和李宥羽的決斗一樣,這上面的擂臺也有兩人要進行決斗,而且這兩人他都認識。
一個白衣如雪,長身玉立,手中拿著一把帶鞘長劍,容貌俊美,面無表情。
是那陳何勞。
一個青衫如松,身姿挺拔,手中空無一物,只有一雙拳頭,一身拳意自動流轉(zhuǎn)。
他叫秦梓邦。
拳無拳,意無意,無意之中是真意!
拳道真意,是為拳意!
李承景看了眼兩人,隨后看到某處站著晉光世,身旁牽著之前那位女子,他湊過去,來到晉光世旁邊,對那女子打了打招呼,然后向晉光世問道:“晉師兄,他們兩個這是要打架嗎?”
晉光世眼睛一直盯著擂臺上的兩個人,聽到李承景的問話,只說了兩個字,“是的?!?p> “我能向師兄你請教一個問題嗎?”不等晉光世拒絕,李承景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問題,道:“陳師兄以前就已經(jīng)看到過,他修煉的是劍道,至于秦師兄,我沒看出來,當初沒有問他修煉的是什么,可以給我說說嗎?”
晉光世耐著性子回答道:“秦梓邦修煉的是拳道,最純粹的拳道。你是不是以為我只修煉身法,那就錯了,其實我也修煉拳法,但沒有他的純粹,因此拳法上的造詣我沒有他好,這也就是為什么嵐羽宗拳道排行我只是第二。如果我和他以拳法切磋,我不用身法的情況下,他贏,還是絕對會贏,用了身法的話,我無敵?!?p> “他和陳何勞之前就已經(jīng)打過一架,他輸了,這次是第二架,不知道誰贏,而且,拳與劍的碰撞,可是非常精彩的。”
“別再問問題了,安靜的看!”
晉光世直接封嘴,他可不想掃了興致。
李承景只好識趣的閉嘴,不再言語。
另一邊,葉哲君與何恭守站在一起,面上都是覆蓋著笑容。
“你猜這次誰會贏?!焙喂貑柕馈?p> 葉哲君笑著搖搖頭,道:“不太好猜啊,兩人距離上次對決已經(jīng)過了三年了,他們的進步有目共睹。光靠猜是猜不到的,要是周路生也在這就好了?!?p> 他有點想被周路生坑了。
他不知道,周路生正在其他地方坑人。
山巔上的三位嵐羽宗大佬時刻關(guān)注著演武場的動靜,一點都不想錯過那兩人的對決。
有一位白衣女子一直看著握劍而立的陳何勞,眼神溫柔,心里為他而加油。
擂臺上,兩人對峙著,一股無形的氣勢鋪灑開來。
秦梓邦目光平靜,說道:“依舊是老規(guī)矩,三拳兩劍,三拳抵至,我贏,兩劍落下,我輸。”
“來戰(zhàn)!”
話音落下,秦梓邦一身隨心流溢的拳意再也壓制不住,轟然爆發(fā)出來,形成一股罡氣旋風。
人還未彈射出去,腳下的地面就已龜裂如蜘蛛網(wǎng)!
隨著拳意的爆發(fā),那股罡氣向前爆射,陳何勞紋絲不動,散發(fā)出濃烈的劍氣,化作一塊劍氣盾牌,擋下罡氣的攻擊。
劍光盾!
秦梓邦向前猛烈奔襲,一道青色影子直沖向陳何勞,速度快若奔雷,根本無法看清。
只見擋在陳何勞面前的劍盾砰然碎裂,化成一縷縷劍氣流散向四方,有些向著秦梓邦而去。
心意一動,拳意自然流瀉,擋住了刺來的劍氣。
一拳轟出,狀若雷錘!
陳何勞眼神一凜,向后退出三步,極快的拔出卻邪劍,一劍斬向秦梓邦的拳頭。
拳劍觸碰,陳何勞的身子不斷暴退,拳罡突破了圍繞在他周身的劍氣,秦梓邦的這一拳,結(jié)結(jié)實實的打在了他的胸膛上。
“第一拳!”
秦梓邦伸出鮮血淋漓的右手,舉起一根手指。
陳何勞對此無動于衷,將左手的劍鞘隨意一扔,劍鞘竟是直接插進擂臺的地上。
一股劍意猛然爆發(fā),陳何勞先是走出三步,隨后瞬間消失在原地,眨眼之間,便出現(xiàn)在秦梓邦的面前,一劍斬下。
秦梓邦瞳孔驟然收縮,拳意化盾,悍然出拳。
又是拳與劍的碰撞,這一次明顯能感覺到秦梓邦處在被動中。
陳何勞飄然落地,左手并作劍狀,猛的伸出。
秦梓邦側(cè)過頭去,可惜沒能躲過這一縷劍氣,臉頰上多了一道血痕。
“第一劍!”
陳何勞漠然說道。
秦梓邦抹去臉頰上的血痕,劍氣雖然消失,但是劍氣蘊含的劍意依舊殘留在傷口中,不得不以拳意去慢慢抵消劍意。
隨后,秦梓邦小時在原地,化作一道青影,裹挾著濃烈的罡風,吹的人臉頰生疼。
陳何勞二話不說直接用出了元術(shù)。
絕衍靈空斬!
在所有人都以為秦梓邦會被這一劍砍中時,讓他們驚詫的一幕出現(xiàn)了。
那道看不清面容的青影消失在陳何勞的面前,陳何勞這一劍直接砍在了擂臺的地面,威力之大,幾乎把整個擂臺一分為二。
然后,陳何勞猛然轉(zhuǎn)身,有一個碩大的拳頭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一拳打在他的臉上,將他轟出很遠,卻邪劍也脫手而出。
秦梓邦走到卻邪劍面前,撿起來,丟給陳何勞。
“第二拳!”
陳何勞霍然起身,將卻邪劍接住。
“一招定勝負!”秦梓邦突然說道。
陳何勞沒有猶豫,道:“好!”
陳何勞將卻邪劍立于面前,右手雙指從劍柄處抹至劍尖,一股幾乎凝為實質(zhì)的劍意陡然出現(xiàn),劍氣森森。
他體內(nèi)所有經(jīng)脈以及丹田,儲存的元氣全部變?yōu)閯?,念頭一起,劍氣涌出體外,在其身后凝聚成一柄沖天利劍!
陳何勞現(xiàn)在的氣勢,就宛如一把欲要破天的神劍!
他提劍沖向秦梓邦,身后劍氣凝聚的巨劍隨之而動。
“浩然懸天斬!”
在陳何勞凝聚力量的同時,秦梓邦全身拳意流散于天地間,體內(nèi)的元氣變?yōu)槿福瑫r刻補充拳意的枯竭。
他擺出一個古樸玄奧的拳架,其氣勢,如同神魔御鼎!
這是他領(lǐng)悟的拳架,這拳招是他偶然間領(lǐng)悟的,當初以這樣的方式,將一條大江截流,一拳把那大江打的倒退十余丈。
一身拳意自然流淌,形成前所未有的氣勢,沛然莫御,臺下之人不敢隨意輕看。
他身體化作一道青影,一拳打出,迎上陳何勞已經(jīng)砍下來的一劍。
“御破!”
“轟!”
煙塵起來,兩人的身影被擋住,只能聽見血肉被刺穿的聲音與一聲悶響。
所有人都在猜測,這次是誰站著,上次是陳何勞,這次會不會是秦梓邦?
當那礙事的煙塵散去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眸,簡直不敢相信臺上的情況。
擂臺上,沒有人倒下,陳何勞的劍刺穿了秦梓邦的胸膛,鮮血從劍尖滴下,秦梓邦的拳頭穿過陳何勞的腹部,不忍直視!
誰贏了?
都輸了!
兩人嘴角都流出大量的鮮血,可就是不愿松手,直到神志不清,暈倒過去,才松開手。
兩人被人拉到治傷閣。
葉哲君和何恭守的笑容僵硬。
周路生坑人的心思沒了。
晉光世不由得捏緊了身旁女子的素手。
李承景一臉癡呆。
那白衣女子看到陳何勞受傷,傷心死了。
只有山巔上的莫驚燭輕輕嘆息了一下,道:“這打的,還得去找丹元宗宗主求來治療的丹藥,這傷勢咱們宗門不好治,看來得親自去找丹元宗宗主了。”
說罷,莫驚燭直接化作一道流光,飛向丹元宗。
古自祥對于這場戰(zhàn)斗莫名有些失望。
江宿青則覺得毛骨悚然。
而在那條小溪邊,陸維的屋子里,少年坐在書案前,拿起一支沾墨的毛筆,在面前的白紙上寫下兩個字。
一字“拳”。
一字“劍”。
寫完,把毛筆擱放在桌上,起身,站在窗前,不知為何,他竟然露出了笑容。
秦左天沒有釋放神識去看陸維屋里的情況,當他看到陸維嘴角的笑容時,只覺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