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興致勃勃的拉著他看船上風情萬種的女子,夸贊她們的衣衫華美,還會被路過的女子迷了眼睛情不自禁的跟著她們走。
顧辭頭痛的將人拉回來,不明白她怎么會像個好色的男人一樣見著略好看些的女子就挪不開眼睛?!坝心敲春每磫??”
“有??!你看她們的衣服多好看!輕飄飄的像云一樣,走起路來還在空中飄著!”溫如意的眼睛自始自終就沒有離開那些衣香鬢影的女子,羨慕的淚水從嘴角流下來,看得人忍不住扶額長嘆她一定是生錯了身子,活該是個急色的男子才是!
手里提著東西顧辭的動作沒有往常那么靈便,被人潮推搡得只能勉強攬住她的肩膀,順著人流往前走。
她的肩膀是那樣的小,圓潤的肩頭安靜乖巧的躲在他的掌心中歡欣雀躍的看著出現(xiàn)在眼前的一切。
“你看!那邊有雜耍!”
建康不愧是建康,連雜耍都比溧陽的更有趣!他們一會兒疊成一個形狀,變換的速度極快,一眨眼就要錯過好幾個動作。
溫如意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們活動,全然不知自己現(xiàn)在究竟是什么模樣。
一把拉住立刻就要沖過去的人,險險避過突然稠密的人群,顧辭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被她鉆進人群中的動作嚇得屏住呼吸。
“別亂跑!”
她被突然的呵斥嚇得回過神,不知什么時候兩人已經(jīng)被人海包圍。突然的恐慌讓她貼近唯一認識的人,驚慌失措的樣子讓他有一瞬間心疼。
“抓緊我不要松手?!?p> 順從的抓住他的衣角,被他帶著擠到人群的最前端,一路上被人瞪了好多眼,想要開罵的人再看見他兇狠的眼神后都默默閉上了嘴。
和過往截然不同的體驗讓她覺得什么都是新鮮的,喧鬧中想要聽清楚一句話總是很難,她只能踮起腳尖趴在他耳邊不停的說自己看過的和這里的有什么不同。
其實他聽不清,卻耐著性子努力的聽??粗吲d得樣子就覺得很滿足,比親自看了一百場還要更有趣。
人潮始終未曾散去,他牢牢的把她護在身前不許別人靠近,還掏了十幾文給她打賞,在他們現(xiàn)在得情況下也算得上一擲千金。
意猶未盡的溫如意左手拿糖葫蘆,右手牽著他的袖子,一邊吃一邊和他說話,走著走著就看見了秦淮河的另一邊。
和燈火通明的北河不同,南河這邊雖然也有商販云集卻終究不夠熱鬧,河面上黑乎乎的糊成一片,根本看不清有什么東西,就是有人現(xiàn)在立刻從橋上跳下去也只能聽見聲響,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顧辭將左手背在身后,警惕的看著晦暗不明的暗處,即使街上人來人往卻沒有絲毫松懈。
“我們停下來歇一歇吧?我的腳好痛?!苯裉熳叩眠@一段是她迄今為止走過最長的一段路,和遇見山賊那天差不多。
街邊的攤位很多,顧辭審視一番后選了一個賣牛乳茶的攤子帶著她坐下。
燈籠將兩人身邊照得明亮,身后不遠處就是橋墩,從這里能夠遠遠的看見北河的繁榮,與之相比南河簡直了冷清得讓人唏噓。
兩人對面坐下,東西放在桌上,堆得滿滿當當。顧辭還在頭疼這些吃食應(yīng)該怎么處理,溫如意已經(jīng)點好了牛乳茶。
“老板說他家加了花生胡麻的牛乳茶最好喝,我也給你要了一碗?!?p> 他看著白乎乎的東西有一瞬間皺起眉毛,十分抗拒這種甜滋滋的東西。可扛不住她哀求的眼神,勉強喝了一口之后挑了挑眉毛,似乎沒有他預料之中的那么甜。
“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歡吃甜的,讓老板少放了一半的糖,是不是覺得還可以?”
從未有人這樣照顧他的口味,他分明從未說過不喜歡甜食,可她卻知道而且記得?!昂贸詥??”他突然好奇她喜歡得味道是什么樣的。
溫如意重新要了個小碗,從還沒有喝過的碗里舀了一勺給他?!澳銍L嘗吧?”
溫甜爽滑中還帶著幾分酥香,是他從未品嘗過的滋味。顧辭看著她的碗,忽然覺得她碗里的更好吃。溫如意看懂他的眼神,急忙護住碗“這是我的!”
吃著牛乳茶又拆了一包鵝油燒,她吃得痛快,顧辭也看得高興?!澳銥槭裁催@么想來秦淮河?”
“因為這里是建康最熱鬧的地方??!”嘴邊還沾著油就忙不迭的回話,神色坦蕩得讓人自慚形穢。他低下頭,重新拆了一包軟香糕“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嗎?”
溫如意茫然道“不是一條河嗎?我聽說那里的水和別處不一樣,可今天天色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見,不如改天我們再來?”說著笑起來“不過河上的女孩子真好看,原來建康的美人這樣多!她們的衣服首飾都好好看!”
牛乳茶見底,又續(xù)了半碗,他將紙包重新捆好叫她別貪嘴?!耙股盍耍灰澇?。”
正準備走,忽然聽見有什么東西落水的聲音,若不是顧辭自幼習武恐怕也不能聽見,周圍的人神色如常仍舊忙著眼前的事情,一時也看不出來是誰下手。
顧辭不動聲色的摸上腰間的短刀,示意她自己提上吃的。雖說不情愿可她還是接過了一串紙包,撅著嘴抱怨“又不差這一會兒?!?p> 出門時時候尚早,兩人便沒有提燈,此時只能在晦明變化的燈影中慢慢走回去。顧辭右手攬住她的肩膀,左手垂在身側(cè),隨時準備抽刀出鞘。
可一路走回去都沒有遇見預料之中的阻礙,連顧辭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疑心太重,直到他發(fā)現(xiàn)門板后被細如牛毛的銀針釘在上頭的一張小字。
只有時間和地點的邀約并不會讓他緊張,是上面的暗紅色花紋讓他心頭一凜,還是來了。
“你還在干什么呀!”她扶著門手搭涼棚望過來,卻因為眼神不好只能看見他模糊的身影,并未察覺他臉上僵硬的神色。
顧辭答應(yīng)一聲,將紙條揉起來丟進灶臺?!斑@幾天少出門,不要見滿姨以外的人?!?p> “出什么事了嗎?”他很少這樣嚴肅,看得溫如意有些擔心。難道發(fā)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已經(jīng)開始鋪被子的人動作麻利得像是做了很多年一樣,端水吹燈,掀開被角將人塞進去?!俺抢锊惶?,說不定會有人渾水摸魚,我不在的時候你自己小心點。”
“嗯嗯好的!”她抱著被子看他,忽然笑了“其實你是個好人?!?p> 已經(jīng)轉(zhuǎn)身的人突然停住腳步,匪夷所思的指了指自己,好人?這種詞也能用在自己身上嗎?
溫如意有些不好意思,隔著簾子說“等我回去以后我會讓我爹多給你一些銀子的,謝謝你這樣照顧我?!?p> 他突然就清醒過來,他們之間應(yīng)該是鏢師和貨物的關(guān)系,只要回到溧陽他們就兩清了。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里好像突然被人剜出去一塊,空蕩蕩的透著風。
路過廚房的時候他看著灶臺里漸漸熄滅的炭火覺得心頭的份量又重了一些,如果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大概就不會說他是個好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