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警官,您快過來看看!”
廢棄的別墅之中,一名廣搜隊的刑警氣喘吁吁地跑到鄭允浩身邊,指著身后的地下室,臉色蒼白地說。
正在一樓搜查細節(jié)的鄭允浩面色一緊,立刻跟著那位刑警往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的入口就在一樓的樓梯口背后,對別墅來說,這原本是個很平常的設(shè)計,然而這扇通往地下的大門卻被一個破舊的柜子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要是敷衍一些便很難發(fā)現(xiàn)。
幸好廣搜隊這次得到的命令是挖地三尺,搬開那個破柜子之后,鄭允浩便立刻將地下室當(dāng)做了搜查重點。
穿過地下室的大門便是長長的樓梯,曲曲折折地向下延伸,整整往地下走了兩層樓的高度才到達了目的地。
“鄭警官!”
“鄭警官!”
早已等在地下室的刑警們見鄭允浩趕來,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跟他打起了招呼。
鄭允浩擺擺手,仔細打量起這間地下室,面積大約二十平米,挑高近四米,四面都是混凝土墻壁,除了地板被砸了幾個坑,乍一看似乎和普通的別墅地下室沒什么不同。
但鄭允浩剛一走進這間地下室便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好像在哪里見過這樣的環(huán)境。
直到目光在四周掃了幾圈之后,他才終于明白那種特殊感覺的由來。
這里和樸安旭家的地下刑房太相似了,同樣的方正空曠,同樣的陰森幽暗,除了面積稍大一些,以及沒有暗紅的血點之外,簡直一模一樣。
“鄭警官,你來看看這里。”
引路的警官將鄭允浩帶到那幾個大坑附近。
地下室的地面上一共有三個大坑,大約有三十厘米深,直徑約半米,應(yīng)該是用鐵錘敲碎了混凝土地面造成的破損。
鄭允浩低頭朝坑里望了一眼,頓時微微變色。
大坑里雖然什么東西都沒有,但卻有一個人形輪廓,說明在澆筑地板的時候連同一具尸體一起澆筑形成了現(xiàn)在的地板,只不過這具尸體不知什么時候被人刨了出來!
三個大坑每個都是相同的情況,也就是說地板下至少曾經(jīng)埋著三具,甚至更多的尸體!
“嘶……”
想到自己此刻正站在墓地之上,鄭允浩倒抽一口涼氣,問道:“尸體現(xiàn)在在哪?”
刑警一愣:“什么尸體?”
鄭允浩奇道:“看混凝土的輪廓,這里面不是應(yīng)該有尸體才對嗎?”
刑警搖了搖頭,苦笑道:“這些坑不是我們鑿出來的,我們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存在了?!?p> “什么?!”
鄭允浩眉頭一皺,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地面的破損處,眉頭微微地挑了挑。
“您也看出來了,地面破損處的痕跡很新,最多不會超過一天,而且看混凝土的干涸情況,地面應(yīng)該也才澆灌沒多久,時間不會超過兩周!”
一旁的刑警解釋到。
“也就是說,在我們到這來之前,已經(jīng)有人事先光顧過這里,把澆灌在地板下的尸體帶走了?”
鄭允浩問到。
幾位刑警點了點頭,結(jié)論顯而易見。
鄭允浩想了想問道:“對這里進行過熒光反應(yīng)測試了么?”
先前說話的刑警搖了搖頭道:“沒這個必要了吧?看痕跡,周圍的墻壁應(yīng)該是和地板一起進行澆灌的,時間很新,除非把那層混凝土完全刮掉,否則熒光反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p> “沒錯,兇手在毀尸滅跡方面是絕對的老手,要不是有人砸出了這幾個坑,就算站在上面都發(fā)現(xiàn)不了腳下還藏著幾具尸體?!?p> 另一位刑警附和到。
鄭允浩搖了搖頭:“我總覺得有點蹊蹺,還是做個熒光測試吧?!?p> 聽他這么說,其他幾位刑警也不好再說什么,當(dāng)即有人拿出試劑,開始往墻壁、地板和天花板上噴涂起來。
片刻之后,當(dāng)所有燈光熄滅,在場的眾人都瞪大了眼睛。
黑暗之中,整間地下室斑斑點點,如星空般璀璨,仿佛置身浩瀚宇宙,美麗得令人不寒而栗。
因為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每一點熒光其實都是被擦拭掉的一滴血跡,如此強烈的熒光反應(yīng)只能說明這間地下室曾經(jīng)是一個鮮血淋漓的屠宰場!
“怎么可能……明明澆灌過混凝土,怎么可能還會有如此大面積的熒光反應(yīng)?”
“呵呵……還真是……意外啊……難道兇手在毀尸滅跡之后又進行過大規(guī)模行兇?”
“不會吧,熒光反應(yīng)的現(xiàn)象很明顯,那些血跡應(yīng)該非常新鮮,不,這簡直就像是剛剛才被潑上去的鮮血一樣,兇手大規(guī)模行兇之后應(yīng)該沒有時間把血跡清理掉才對?!?p> 在場的刑警們驚愕地竊竊私語,鄭允浩卻是點了點頭道:“這就對了,看來是有人想幫咱們一把?!?p> “啊,幫咱們,誰想幫咱們?”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
鄭允浩讓人打開了燈,盯著地面上那三個大坑冷笑道:“有人覺得咱們廣搜隊太無能,挖出這三個大坑還不保險,又在原本已經(jīng)重新澆灌過的墻壁上噴灑了血跡。”
“什么?!”
眾人又是一驚。
先前負責(zé)調(diào)查下水道的劉警官問道:“您的意思是,有人偽造犯罪現(xiàn)場?”
鄭允浩搖了搖頭:“有人動了手腳是肯定的,但未必就是偽造,應(yīng)該說這里原本就是個犯罪現(xiàn)場,多半和樸安旭脫不了干系。
只不過樸安旭自己已經(jīng)擦過一次屁股了,但是有人深怕他把屁股擦得太干凈,所以把他埋好的屎又挖了出來,還往墻上抹了一遍?!?p> 這么一說,眾人頓時恍然。
“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如果他們有證據(jù),為什么不直接報警,要用這樣的手段?”
一位刑警狐疑地問。
鄭允浩搖了搖頭:“這就不清楚了,也許是不信任警方,也許這些人的屁股也不干凈,不敢直接出面,不過不管怎樣,他們既然想讓咱們看到這些,那么多半和樸安旭不是一伙的?!?p> “這么說,那些人早就知道咱們會來這里,才故意準(zhǔn)備了這些東西?”
不知是誰問了一句,鄭允浩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對啊,讓自己看到這些東西的前提是要提前準(zhǔn)備好這個現(xiàn)場,以現(xiàn)場的工作量來看當(dāng)然不是一支煙的時間就能弄出來的,也就是說這些人早有準(zhǔn)備。
到這里調(diào)查明明是兩個小時前的臨時決定,那些人怎么敢肯定自己一定會來?
除非自己的每一步都一直是按照別人的劇本在走!
調(diào)查這里是盧楓提出來的,一切的始作俑者會是他嗎?
應(yīng)該不會,整個調(diào)查都是由他主導(dǎo),若是想做手腳方法實在太多,何必費這么大的力氣?
可如果不是他……
“糟了!”
鄭允浩突然臉色大變道:“那些人想影響的不是我,是盧科長!”
就連他都沒注意,對盧楓的稱呼不再是那小子,而變成了“盧科長”。
不過此刻沒人會注意這個細節(jié),聽到他的話,眾人都是一愣。
見大家都沒聽明白,鄭允浩急道:“做手腳的那些人不是為了把這些線索交給咱們廣搜隊,而是想要把這些線索交給盧科長!”
眾人回過味來,卻還不明白:“交給誰有什么不同嗎?”
鄭允浩搖頭道:“當(dāng)然不一樣,現(xiàn)在是他在主持整個案件的調(diào)查,只有影響了他才能左右案件的調(diào)查,而且……”
他語氣一頓,聲音變得有些顫抖:“正常情況下我們會按照慣例,先取得物證,再調(diào)查人證,所以他應(yīng)該先來調(diào)查這里,再去調(diào)查北城精神病院!”
眾人仍舊不解:“調(diào)查哪里不是一樣?”
鄭允浩苦笑道:“當(dāng)然不一樣,如果盧科長事先調(diào)查過這里就有了直接證據(jù),可以全力搜捕樸安旭,人證的事可以往后挪一挪。
你們好好想想,咱們之所以來調(diào)查這棟廢棄的別墅,全是因為有流浪漢向北城警署報案,這里都被做過了手腳,北城精神病院會沒有準(zhǔn)備嗎?
等等??!”
說著,鄭允浩的臉色又是一變,這一次竟然帶上了一絲驚慌。
“阿泰,阿泰回來了嗎?!”
鄭允浩突然朗聲問到。
“回來了,回來了?!?p> 一個瘦小的刑警從人群中鉆了出來。
鄭允浩一把抓住阿泰的手腕問道:“讓你去問的事情有結(jié)果了嗎?”
阿泰被他抓得生疼,卻不敢反抗,訕笑道:“有是有,問了幾個北城警署的兄弟,可是沒聽說北城警署有什么流浪漢報假案的笑話啊?!?p> “什么……”
鄭允浩先是一愣,隨即回過神來,怒道:“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說?!”
阿泰委屈道:“頭,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半夜了,最熟的幾個兄弟都不當(dāng)班,我也是輾轉(zhuǎn)問了今晚巡邏的幾個人,他們說是不清楚,卻也沒說沒有。
您不是說讓我詳細問問案情的細節(jié)么,他們不清楚可不代表別人也不知道啊,我原本是想明天一早親自去一趟北城警署問問清楚再向您報告的?!?p> 鄭允浩松開阿泰手,渾身抖了抖,忽然大聲道:“去聯(lián)系盧科長,不,不要只打電話,通知特警立刻前往北城精神病院增員!”
“啊?鄭警官,這是出了什么事?弄出這么大陣仗,要是沒有個理由恐怕咱們很難收場啊?!?p> 阿泰不解地問。
鄭允浩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道:“快去,我現(xiàn)在只擔(dān)心來不及了?!?p> 說著,他苦笑一聲道:“這是一個連環(huán)圈套,不知道為什么,那些人大概也在打樸安旭的主意,十有八九是想借咱們的手把樸安旭挖出來。
但是如果咱們調(diào)查了這里之后沒有第一時間全城搜捕樸安旭,而是繼續(xù)前往北城精神病院調(diào)查,就說明已經(jīng)識破了這里的局?!?p> “識破就識破,有什么大不了的?”
阿泰滿不在乎地說。
“白癡,你怎么還不明白?”
鄭允浩怒道:“要是不能被他們利用,那就擋了他們的路,想想二十年前樸安哲的下場!”
樸安哲成為首爾變態(tài)吃人案主犯的結(jié)論就是當(dāng)年的廣搜隊下達的,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那家伙到底有多冤枉。
“您是說,北城精神病院是一個殺局,目的是除掉不聽話的……”
阿泰瞪大了眼睛,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用拇指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鄭允浩點了點頭,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自從在樸安旭的地下室看到那些線索,知道樸安旭竟然秘密調(diào)查這個案件長達二十年之久后,他就知道上頭的那幫人為了保住二十年前那起案件的秘密,遲早會發(fā)起反擊。
只是沒想到反擊竟然會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而且連盧楓這顆被他們推到臺前的棋子都要犧牲掉。
果然狗急跳墻,上面那些人沒有哪個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人物。
現(xiàn)在想起江次長宣布盧楓調(diào)令時那意味深長的笑容,鄭允浩便覺得后背有些發(fā)涼,大概那會兒江次長就已經(jīng)想好要把盧楓當(dāng)做擋箭牌了吧?
嘿,虧那家伙還自詡聰明過人,到頭來還是逃不出被玩弄的命運,看他今后還拿什么來自己面前逞威風(fēng)!
正想著,鄭允浩突然發(fā)覺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他明明已經(jīng)下達了命令,可是大家竟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真正行動。
“你們這是干什么?”
鄭允浩心中一凜,冷冷地掃視眾人一眼,沉聲問到。
眾人快速地交換了幾個眼神,最后都望向了和鄭允浩關(guān)系最好的阿泰。
阿泰嘆了口氣道:“允浩,這里面的水實在太深了,金系長、樸安旭都栽了,現(xiàn)在甚至輪到了盧科長。
雖然盧科長年輕,我認識他也不過那么一兩天,可他無論能力還是背景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就連他都被拋出來了,其他人要是卷進去……”
“你到底想說什么?”
鄭允浩瞇著眼睛又問了一遍。
阿泰仿佛鼓足了勇氣道:“直說了吧,這件事誰碰誰死,如果咱們?nèi)チ吮背蔷癫≡?,難保不會有第二個針對咱們廣搜隊的北城精神病院出現(xiàn)。
反正現(xiàn)在是盧楓這個刺頭沖在前面,為什么不讓他去背鍋呢,反正咱們只要假裝什么都不知道,就不用去蹚這趟渾水。
我們是廣搜隊啊,到最后不管上面找誰來當(dāng)替死鬼,都離不開廣搜隊這個喇叭,破案的功勞都還是咱們廣搜隊的??!”
鄭允浩聞言渾身一震,先前他一直為自己得出來的結(jié)論震驚,竟然完全沒想到這上面來,現(xiàn)在被阿泰的話點醒,先前的堅守的立場頓時動搖,一時間心亂如麻。
“沒錯,這是精心布置的殺局,即便現(xiàn)在通知特警趕過去也不見得來得及,何況難保特警里沒有上面的人,要是自己和廣搜隊一腳踩進去,那可就危險了?!?p> “可是若放著不管,盧楓必死無疑,他一死破案的希望恐怕也就隨之煙消云散了,到時候金系長頂著一個辦案不利的罪名又該怎么辦?”
一時間鄭允浩心中百轉(zhuǎn)千回,神色陰晴不定,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