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白日里的百花樓沒有晚間那么熱鬧,姑娘們大多都待在房間里休息。
但是今日的百花樓有些不一樣,安靜的有些異常,就連堂下打掃的小廝都不見了蹤影。
這時,一聲“吱呀”的開門聲響起。往上望去,三樓最里間的一扇門由外向里打開了,接著一個清冷的青衣女子從屋里走了出來。
此人正是蒼梧,褪去華麗招搖的花魁裝扮,她又換上了最初的那身青白的裝束。
相比妖嬈的紅色,似乎清冷的青色更符合她遺世獨(dú)立的氣質(zhì)。
蒼梧走到欄桿前,自上而下俯視著空無一人的大堂。
昨晚,百花樓的紅紅死了,發(fā)現(xiàn)時她已經(jīng)成了具干尸。
這是兩個月來,百花樓死的第二個姑娘了,姑娘們都嚇破了膽,鬧的全樓上下人心惶惶,生怕一個不注意,下一個遭殃的便是自己。
突然,蒼梧的視線望向了二樓的某個房間。
“狐仙大人保佑,狐仙大人保佑,狐仙大人一定要保佑小女子平平安安……”
蒼梧站在門外,聽著里邊的姑娘小聲地在祈禱,那聲音雖然低低的,卻又洋洋盈耳。
青樓的姑娘一般都供奉狐仙的,因?yàn)楹啥际怯置烙置牡摹?p> 鸞鸞供奉的這尊狐仙,是從以前的花魁姐姐那里請來的,聽說很靈,三年前,姐姐便是供著她才會以清倌的身份坐上京城第一花魁的寶座。
鸞鸞的嗓音極好,容貌也極佳。但她只想賣藝不賣身,于是便想效仿她姐姐,也供起了一尊狐仙,但是效果卻不是很好,她這三年來一直不溫不火的,從未到達(dá)過她姐姐的那般高度。
近來不是傳聞有狐妖作亂嘛,她就想著再把這狐仙大人請出來,同樣是狐貍,這仙肯定要比妖厲害很多的。
“狐仙大人保佑……”鸞鸞雙手合十,跪在供桌前虔誠地祈禱著。
“求她倒不如求我?!?p> 突然,從鸞鸞的身后響起一道空靈的聲音。
“誰!”鸞鸞一轉(zhuǎn)頭,沒發(fā)現(xiàn)屋子里有外人在。
“是我?!甭曇粼俣软懫?,是從屋外傳來的,鸞鸞透過紗布,隱隱綽綽看見門上倚著一個人,看身形,是個女子。
鸞鸞微微蹙起眉,站起身子走過去開門。
門一拉開,她便看見一個頭頂十字髻的青衣女子慵懶地倚在門邊上。
女子雙手虛虛抱在胸前,聽到開門的動靜,她側(cè)著頭過來看向蓮蓮。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明晃晃地盯著鸞鸞,看的鸞鸞心中一滯。
“蒼蒼姑娘,你找我?”短暫的心動之后,鸞鸞出聲問道。
“你在向狐仙祈禱?”蒼梧看了一眼鸞鸞屋里的情況問道。
“是啊?!鼻鄻抢锕┓詈刹皇鞘裁疵孛?,倒是這蒼蒼姑娘才剛來三個月,怕是對這些事情不熟悉,估計(jì)是來找她請教的。
鸞鸞又說:“蒼蒼姑娘你剛來的怕是還不曉得這些個事兒,來……”
眼瞧著鸞鸞要把她的狐仙介紹給自己,蒼梧笑著說道:“不必了,我是想說,你求她不如求我!”
“???”鸞鸞沒料到她會這樣說,一時間不知該怎么接話了。
她供奉的那位,是天狐一族的女帝白夭,若擱三年前,她供奉這位便是真真切切地找到主兒了。
可如今,這位女帝還在九重天上喝的爛醉呢,如何能管得了凡間的這些瑣事?
“聽說你小曲兒唱的不錯?”蒼梧問。
“?。俊丙[鸞沒料到她突然又問起這個,有些跟不上她的腦回路。
但是蒼梧也沒等她回復(fù),而是接著問道:“怕死嗎?”
“怕!”鸞鸞想也不想地說出口。
這兩個月來,狐妖專挑容貌好的下手,第一個落難的便是有著第一花魁的稱號。
鸞鸞的長相堪稱上佳,與她們也不相上下,她生怕下一個便是自己。
但是,說來也奇怪,這位新來的蒼蒼姑娘長的比那些死去的姑娘漂亮不知道有多少倍,怎么狐妖沒把她怎么著呢?
鸞鸞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忽然感覺后背一涼,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蒼梧將她的怪異看在眼里,她輕笑一聲,抬起右手遞到鸞鸞面前認(rèn)真地說:
“我很喜歡你的嗓音,想聘請你為我唱曲兒?!?p> 鸞姑娘看了一眼她的手心,那上面是一片青色的花瓣,看模樣,像是蓮花花瓣。
鸞鸞愣了一下又接著笑道:“蒼蒼姑娘,你莫要拿我打趣,挖墻角也不是你這么個挖法。還有,你這話小心柳媽媽聽了去……”
鸞鸞聽了這話還以為蒼梧是在替別的花樓挖人呢,又看她的籌碼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花瓣,她便以為蒼梧只是在開玩笑罷了。
鸞鸞說完便不再理會蒼梧,轉(zhuǎn)身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
蒼梧但笑不語,只是當(dāng)鸞鸞轉(zhuǎn)身后,她手心的花瓣突然化作一縷青光跟著鸞鸞飄進(jìn)了屋內(nèi)。
……
……
蒼梧回了自己的房間,沒過多會兒柳媽媽便來了。
“何事?”蒼梧端坐著看向一臉興奮的柳媽媽,她笑的眼角的皺紋都露出了幾根。
柳媽媽神神秘秘地說:“蒼蒼姑娘,有客人要見你!”
“現(xiàn)在是白天,我不見客?!鄙n梧淡淡地回應(yīng)道。
柳媽媽夸張地說道:“哎呦~媽媽我當(dāng)然知道姑娘們白天都不見客啦,可這位來頭大的很,我不好拒絕??!”
柳媽媽又湊到她耳邊小聲地說了些什么,便見蒼梧臉上露出了些許驚訝之色。
接著蒼梧思索了一番,說道:“讓他進(jìn)來吧?!?p> “好嘞!”柳媽媽笑的那叫一個開心,忙轉(zhuǎn)身出去請客人去了。
當(dāng)門再次打開,一個白衣少年出現(xiàn)在了門口。
半個月未見,他消瘦了許多,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從前那么活潑了。
蒼梧沒說話,靜靜地等待他先開口。
他站在門口倒也不進(jìn)來,腳尖抬了抬又放下了,最終他還是站在門外側(cè)著身子說:
“那個……我聽說最近京城里不太平……你……你,近來可好?”
明明是關(guān)心的話,這人卻別扭地故意不去看她。
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少年,正值舞象之年,天真爛漫的很,他自知以自己的身份來到這里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卻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擔(dān)心,只能以這種方法來自欺欺人。
于是蒼梧便這樣說:“多謝公子掛念,奴家一切安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