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綿長釣線

　　隔了一天，文林來取手機(jī)，盧飛又賺了40元。

　　文林這次來帶了個妹仔，挺漂亮，說是他表妹，來買個靚號。

　　盧飛拿出手機(jī)號碼本給文林表妹選，他指著大量的139號段的手機(jī)靚號說：

　　“現(xiàn)在手機(jī)剛剛興起，靚號多的是，一個8字尾200塊，兩個8字尾多加500塊，你隨便選吧?！?p>　　妹仔選了兩個8結(jié)尾的號，中間還沒4沒7，純粹的靚號。

　　出名要趁早，看來用手機(jī)也是早點(diǎn)的好。

　　號碼費(fèi)的回扣是30%，這意味著盧飛又賺了150元。

　　文林走時對盧飛說：“元旦那天，我?guī)藖碣I手機(jī)，你盡量優(yōu)惠優(yōu)惠?！?p>　　盧飛說當(dāng)然當(dāng)然，你關(guān)照我生意好幾次了，必須的，等忙完了元旦，哪天閑了我請你宵夜。

　　寫廣告、掛橫幅、打特價(jià)、買手機(jī)送號碼、所有配件8折……盧飛用一系列促銷活動在元旦期間賺了個盆滿缽滿。

　　元旦這天，文林又帶個妹仔來，一如既往的漂亮。她選了款摩托羅拉328，售價(jià)4780元。

　　盧飛極其大度地給文林免去了400元，以4380元成交。

　　這妹仔干啥的？這么有錢？看他倆的神情，關(guān)系不一般。盧飛心里嘀咕，姑且不管它，先賺800塊再說。

　　盧飛忙，沒時間陪文林閑扯，就說等閑了過來坐坐。

　　文林很聽話。此后每晚都來小坐一會兒，來的時候盧飛都在。

　　他很會聊天，每句話似乎都掛著觸須，迅捷地試探著盧飛的反應(yīng)。

　　聊天幾次后，文林和盧飛有了很多共同語言，談話日益默契。

　　文林說他認(rèn)識很多廠里的領(lǐng)導(dǎo)，是給廠子里輸送勞工的，按人頭提成，收益不錯。

　　還說他租的房子不遠(yuǎn)，等哪天請盧飛過去喝兩杯。

　　盧飛連說好，好，謝謝，心里想是應(yīng)該去看看，看看文林的真面目。

　　過完元旦，天氣一天天凉，生意也跟著瘦身。

　　心有閑，身有寒，溫兩杯酒喝是種愜意。

　　像是心有靈犀，這晚，文林到店子邀請盧飛去吃火鍋：“去我那吃火鍋，我表妹弄了好多菜，喝兩杯去?！?p>　　“表妹？我看像女朋友！你這么多女朋友？”盧飛半真半假地試探。

　　“真的是表妹，我沒女朋友。”文林淺笑，笑得安閑。盧飛也不再問。

　　禮節(jié)性地推辭了兩下，盧飛還是去了。

　　文林的出租房離盧飛的店子只隔幾個岔道，是本地人的一棟三層的舊樓，有個小院。文林住一二層。

　　房子有點(diǎn)舊，但整潔。去過店子的兩個妹仔在廚房里忙乎著。

　　客廳很大，一張大圓桌。

　　盧飛數(shù)了數(shù)，連他一共5個客人，加上文林和兩個妹仔共8個人，正好一桌。

　　一桌子菜除了一大鍋燉排骨算是硬菜，其他的基本上是七拼八湊。

　　凉菜攤上的凉拌占了四個，烤鴨是買來的，兩個煲仔是飯店訂的，剩下的就是幾樣青菜了，份量足，洗干凈了放在菜簍里瀝水。

　　兩個炒菜也是極簡單的：青椒肉絲和干煸土豆，顯見得兩個妹仔沒什么廚藝。

　　但白酒瓶子堆了一堆，可見沒廚藝并不影響酒的銷量。

　　飯桌上，文林禮節(jié)周全，把盧飛介紹給各位認(rèn)識，并說以后買手機(jī)要多多關(guān)照。

　　然后話題轉(zhuǎn)入他們的私有地盤，談的是勞工輸入和勞動合同的亂七八糟，盧飛無心去聽，不過認(rèn)可了文林的賺錢路子。

　　他們正事談完，酒也漸入佳境，開始說葷段子。

　　盧飛突然意識到自己應(yīng)該提前撤離，這餐飯的主角不是自己。

　　文林挽留了幾個回合，終于禁不住盧飛的執(zhí)意，臨走前和盧飛又碰了兩杯。

　　過了幾天，盧飛正吃午飯，文林打電話讓他送三部手機(jī)過去，帶上包裝，他報(bào)了型號。

　　盧飛放下飯碗，急急送過去。

　　文林屋里又是一桌人在喝酒，三部手機(jī)只試了試就付錢了，講了一點(diǎn)點(diǎn)價(jià)。

　　兩千多塊賺得如此容易，盧飛覺得有種做夢的恍惚。

　　有時候，表妹們陪著顧客說上一個鐘，幾乎把唾沫說干，幾乎說得喉嚨冒煙，顧客卻在臨走時拍拍屁股，說出的話像屁股上的灰塵一樣落下來：“今兒沒帶錢，改天來買?！?p>　　相比之下，這樣的賺錢幾乎是撿錢，沒有一個商人會不覺得興奮。

　　一晚，文林像是路過，手里拿了盒韓式話梅。他拐進(jìn)店子，和盧飛扯了回閑話，說，這話梅給你老婆嘗嘗，別人送我的，我吃不慣。

　　盧飛謝過，同時心里納悶：文林怎么知道楊倩愛吃話梅？

　　但這盒味道好極了的話梅終究是討得了楊倩對文林的好感。

　　這天細(xì)雨蒙蒙，頗增加些寒意，午飯時，盧飛倒了二兩酒喝著。

　　忽然文林坐著出租摩托車來到店門口叫盧飛。

　　盧飛和楊倩正在廚房吃飯，盧飛說，我出去看看。

　　文林頭發(fā)淋濕了一些，神情有些許急匆匆：“盧老板，拿3臺手機(jī)過去給朋友看看，先不拿包裝，我不確定他們要不要。

　　賣不掉我再送回來，看中了再來拿包裝。今天下雨，不好意思叫你送?！?p>　　說完，報(bào)了手機(jī)型號，3部機(jī)都不很貴，價(jià)值6000元左右。

　　盧飛略略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和楊倩商量下？

　　終于，他吩咐表妹從柜子里拿出手機(jī)，各自裝入封口膠袋，遞給了文林。

　　回到廚房，盧飛說了情況。楊倩嗔怪道：“也不和我商量下！我覺得不妙。女人的直覺最靈，你信不信？”

　　半個鐘過去了，文林沒來。

　　楊倩說，肯定被騙。

　　盧飛說，文林住的地方我去過，再說了，他也沒拿配件呀……手機(jī)要慢慢試……文林這人……還能是騙子？

　　盧飛堅(jiān)持著自己的邏輯，又等了半個鐘。

　　楊倩說，別等了。說完拉著盧飛的手往文林的住處趕。

　　文林的院門鎖著。一問鄰居，說文林昨天在搬東西，好像還沒搬完，現(xiàn)在也不知死哪兒去了，房子也不知退了沒有。

　　鄰居問他們找文林什么事？盧飛說文林借了他一點(diǎn)兒錢。

　　鄰居罵道：“文林是吃妹仔飯的，你不知道？他手里十幾個妹仔呢，他呀，有錢了也大方，肥吃海喝的，摳門起來也摳得很，還欠我20個雞蛋呢！”

　　回去的路上，盧飛不停自我批評。

　　即便不欠外債，6000元也不是小數(shù)目，4個表妹三個月他工資呢。

　　楊倩仔細(xì)梳理被騙經(jīng)過，說，人家的每一步都是按計(jì)劃來的，一步一個陷阱，是咱太蠢了。

　　盧飛自我檢討說：“被騙的關(guān)鍵點(diǎn)是我自己好面子。文林拿手機(jī)時，我覺著不大對，但是想著他的住處我去過，況且我正吃著飯，天又下著雨……其實(shí)，這都是他設(shè)計(jì)好的，一念之差，損失慘重?！?p>　　楊倩拉了盧飛的手道：“別自責(zé)了，吃一塹長一智。半年時間，搶的偷的騙的都來過了，公安局你也進(jìn)了，咱們該熬出頭了。春天不是就快來了嗎？”

　　是的，再過十來天就是春節(jié)，2000年是龍年，多好的年頭啊，盧飛仿佛看見春風(fēng)里騰飛著巨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