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意思?看這女騙子梨花兒帶雨撕心裂肺的模樣,不像是裝的,難道這里邊兒還有什么隱情不成?
這么想著,有人便問了出來。
小桃是被騙的當事人,不像其他人是頭回見她,自己當初可不就是被她這無害的樣子騙了,現(xiàn)在對她這演技套路唾棄得緊,可一點兒同情心也泛濫不起來,呵呵冷笑道,“隱情?我看八成是做賊心虛,被我們當眾揭穿,一看跑不掉,心理防線崩潰了罷了!”
女騙子一聽這話,哭得更大聲了,“你憑什么這么說我!官府抓人難道就可以不聽解釋直接按頭定罪么?我有證人!”
乖乖,這頂大帽子就給衙門扣上了。
魏知縣一心想著安然退休頤享晚年,暴力執(zhí)法的帽子他可戴不起,忙問道,“證人何在?”
蔣師爺忙在后邊拉了他一把,悄聲道,“大人,沒有這么辦案的,走程序,走程序哈。”
又指著那女騙子大聲道,“在兩位大人面前,休得口出狂言。你有什么冤屈,自然可以在公堂上說,若有證人。證詞確鑿,誰也不會污蔑了你。”
魏知縣如夢初醒地連連點頭,“對對,來人呀,先把嫌疑人押回衙門去,明日公開審案,到時候誰對誰錯,都讓他們心服口服!”
女騙子一聽,倒也不哭了,掙扎了一下,抹了一把眼淚,順帶回頭瞪了左右兩個押解的差役大哥一眼,“我自己會走!”
兩個差役大哥對視一眼,猶豫。
女騙子道,“我這么柔弱,你們這么多大男人跟著,還怕我跑了不成!”
見他們一臉遲疑,她眼珠一轉,激將道:“要是這么多人都看不住我一個弱勢女子,我看這衙門也不用開門兒了!”
魏知縣一揮袖子,“讓她自己走!”
女騙子臉上淚痕早干了,得意地瞟了一眼差役大哥,整了整衣裳,昂首挺胸就走到前頭去了。差役大哥趕緊跟上去亦步亦趨,這一副景象頗為滑稽,倒好像她是個什么領軍人物,后邊跟了幾個小弟似的。
劉執(zhí)好笑地搖搖頭。
明日升堂,還有證人需要確定,便于屆時傳召,魏知縣和蔣師爺自然要跟著打道回府準備一番。
這等小事自然不需要賈真這個級別的人跟著忙活,到時有興趣的話旁聽一下也就罷了。因此他倒是心情悠哉,竟然一撂衣擺大模大樣地坐了下來,“清清啊,天色也不早了,在飯點兒叨擾真是不好意思,但我要這時候兒走,倒顯得外道了。這次就這樣,下回請你到我那里去,定然打掃門戶,盛情以待。”
劉執(zhí):“?”
什么叫這次就這樣?您既然知道不好意思還屁股灌了鉛似的沉在凳子上,多少有點兒……叫人怎么說呢,別人是嘴大吃四方,您是臉大吃四方啊!
心里這么想著,劉執(zhí)還是笑著一揮手,“舍下淺窄,只是茶樓,不是酒樓,都是家常便飯,還怕招待不周。小桃,快帶幾個人去準備晚飯。”
抓住了騙子,小桃先前的陰霾一掃而空,人也雀躍起來了,立馬歡快地應了一聲,喊了幾個人去后廚忙活了。
小豆子湊熱鬧也想跟過去幫忙,被李三一把揪住,“沒聽人家說要準備吃飯了么,你跟去做什么?”
小豆子最近老跟在小桃后邊跑,再加上李三和劉執(zhí)來往頗多,密切的關系令他一時分不清家里家外了,被李三這么一說才反應過來——這里是劉掌柜的家,事兒忙完了,他們該回自己家了。
可到底是小孩子,喜歡熱鬧,茶樓這里人多,小豆子還沒玩夠,不想回家,再說回家有什么意思?倆人對著冷冷清清的鋪面啃饅頭么!
于是便眼巴巴地看著劉執(zhí),期望她能順嘴兒挽留一句。
劉執(zhí)笑著拍拍他肩膀,對李三道,“小豆子想跟他小桃姐玩,就留在這兒吧。吃完飯再回去,反正就在對面兒,也沒什么不放心的?!?p> 小豆子歡呼雀躍。
李三臉色微變,睫毛跟著忽扇了一下——怎么個意思?只挽留小豆子,這是要單趕自己走了唄?行,走就走,回家睡大覺去!強撐起個笑臉道,“那行,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說著,象征性地跟眾人抱了個拳告辭,也沒太將賈真這個大官兒放在眼里,故作瀟灑地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沒走幾步就到了對面自家黑漆漆的店鋪了,回頭一看劉執(zhí)的茶樓里燈火通明,李三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來,他煩躁地開門進去,看著柜臺上的幾個剩饅頭,也不想煮粥,直接回后屋里合衣躺下了。
沒點燈,他慢慢適應了黑暗,枕著雙手望著木床頂,借著月光,能看到那木棱上的毛刺兒都磨得不甚平整,只是個粗糙的木床架子,能睡覺罷了。
李三翻了個身側臥,臉對著墻。
他不該生氣么?他熱心地幫著劉執(zhí)忙前忙后地抓騙子,劉執(zhí)最后竟然只留下了小豆子一起吃晚飯!說實在的,自己不是差那頓飯,而是差事兒!并不是自己故意甩臉子,實在是劉六兒太不懂事了。對,就是這么回事兒!
李三自我安慰著,本想緩解下心里的憋悶,想著想著卻更不舒服了——好歹相處一段時間了,劉執(zhí)是什么人他還不清楚?那出事兒方方面面都立立整整的,周全的都不大符合她的年紀,哪有不周全的時候?
所以她今天不留自己吃飯肯定是故意的!至于她為什么這么做,還不是因為自己頂了那個什么賈知府兩句!人家關系可好著呢,“清清”、“清清”地叫著,相比之下自己叫的“劉六兒”,真是粗俗不堪!
想到這兒,李三抽了抽鼻子——那劉執(zhí)趕自己走也是理所應當的,自己懟了人家的朋友,人家不該給朋友找回場子嘛?親疏遠近,劉執(zhí)分得挺清楚的,這不是好的品質么?自己生哪門子氣?
可是……可是就是生氣!
李三扁扁嘴,想到氣處索性一骨碌坐了起來,瞪著墻上的光影,跟個面壁思過似的。
這時,有人在外邊敲柜臺喊他,“李掌柜,人呢……你在里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