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李三這命也是真硬,上回直挺挺地卡門檻兒上,路緣緣便認定他不是卡死了就是卡殘了;這次不過是喝多一點,丁小鈴又說他人喝死了,奈何他就是不死呢,你說氣人不氣人?
小豆子還真將手放在他鼻子底下了探了一探,如釋重負開心道,“三公子還活著!”
眾人:“……”
這孩子也是真實惠,那杯子小得很,別看李三敬了那么多杯,其實也沒喝那么多,多半是酒量不濟罷了,休息休息醒了酒便能好。
將李三抬到樓上暫做休息后,其他人繼續(xù)吃喝談笑,剛才話說得最難聽的丁小鈴卻坐立不安,終于放下筷子,“我去樓上看看,他一個人別出點兒啥事!”
惹得大家瞠目結舌——這丁小鈴是人格分裂么?一邊瞧不上李三,一邊又擔心李三。
小桃正在替大家添茶水,添到劉執(zhí)后邊兒,目送丁小鈴的背影,撇撇嘴,“怎么都得找個托底的,生怕嫁不出去是吧?什么人哪!”
她這一嘟囔,眾人便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兒了——丁小鈴削尖了腦袋想往有錢有勢的人堆里扎,當然看不上李三這種沒錢沒背景的,但她看上的,人家卻又看不上她,這是拿李三當“備胎”呢!
問題是李三也看不上她,但丁小鈴卻總給人一種她若跟了李三,李三得感恩戴德謝天謝地似的感覺。
劉執(zhí)睫毛顫動了一下,“小桃,你也上去看看,萬一李三吐了,她一個人伺候不來。”
小桃很煩丁小鈴,就不大愿意,但主子的話她從來都是聽的,只得扭扭捏捏地往樓上走。
終于蹭到門口兒,小桃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情,抬手剛要推門進去,就聽丁小鈴壓抑著微怒的聲音在里頭響起,“你看看你這熊樣,像什么東西!”
哦?小桃一聽這話,忙縮回手,躡手躡腳地蹲在了門邊兒,豎起耳朵。
丁小鈴又道,“呵呵,也不看看自己落魄成什么樣了,我還有愿意跟你的心思你就燒高香罷,你竟然還不愿意了!”
“……早知道你現(xiàn)在這個境遇,我還找你做什么!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的,找到最后竟是這么個不成器的東西!我能指望上你養(yǎng)我?”
李三似乎在睡著,一直都是丁小鈴在自言自語,發(fā)泄著什么似的。
“好在那都是上一輩人之間的承諾,如今你娘我娘都沒了,我要打死不說我是誰,也沒人知道咱們有婚約了,我娘臨終還叫我投奔你,呸!”
屋里,丁小鈴兀自發(fā)牢騷,屋外,小桃驚訝得捂住了嘴——聽這意思,丁小鈴的娘和李三的娘早前認識?還給他倆訂了婚約?如今時過境遷,丁小鈴來“尋夫”,發(fā)現(xiàn)李三生活過得不咋地,而且似乎不知道有婚約一事,于是她恨鐵不成鋼,盤算著不想跟他說了?
嫌貧愛富!
小桃一邊震驚,一邊更加鄙視丁小鈴的為人了。難怪她對李三時而好時而壞呢,原來還有這一層原因在。
“再說你這么不成器,就算回去了人家也不會承認你的身份的,本來你娘就是……,現(xiàn)在更……真丟死人了!”
小桃貼得不能再近了,還是有幾句沒聽清楚,急了,又往前湊了湊,門撲通就被頂開了。
丁小鈴嚇得一下子站起來,抹了把臉,瞠目結舌地看著小桃一骨碌滾進來,“你!你干什么!”
她臉上還有一些殘留的淚痕,通過剛才那些話,小桃斷定她肯定不是為李三流的,可能是自己覺得自己命不好替自己鬧心罷……
趕快手腳并用爬起來,“門口絆了一下,摔死我了!”
丁小鈴將信將疑,“你才到么?”
小桃沒好氣地一把推開她道,“不然呢?凈耽誤我吃好吃的!李三掌柜怎么樣了?”
丁小鈴抿唇,“睡著呢,沒什么事兒,你下去吃你的唄!又用不了這么多人?!?p> 小桃道,“怕他吐了你一個人整不了?!?p> 丁小鈴翻了翻眼睛,“有什么整不了的,誰讓他偏要喝酒,活該!吐就吐在床上一起睡,之后醒了讓他自己再收拾就是了?!?p> 小桃:“……”
得虧李三也沒看上丁小鈴,要不這杵倔橫喪的日子可咋過???!
小桃把快要掉到地上的李三往里推了推,李三哼哼了兩聲,翻個身又睡死過去了,倒是挺省事。
二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丁小鈴有些不耐煩,“你不下去?”
小桃倒了杯水喝,跟她耗上了,“我下去干什么?主子讓我上來的,李三掌柜是我們的客人,醉倒了我們能扔一邊不管?你沒事你下去罷!”
“嘁,講究倒多!”丁小鈴不屑地哼了一聲,抱著肩膀杵那兒也不動。
小桃見她不走,想起她之前的自言自語,不禁好奇,忍不住跟她搭話,“……你老家哪兒的???”
這問題問得挺突兀的,丁小鈴警惕地看她一眼,“關你什么事?”
“是不關我什么事,我就是隨便問問罷了。”小桃也不會套話,怕露餡,趕緊就不問了。
誰知丁小鈴倒自己開口了,“反正很遠,跟這兒一點都不一樣!”
義憤填膺地說完,猶豫了一下,又低聲道,“其實也都一樣,差不多罷,只是畢竟不是自己家,感覺上不一樣罷了。”
可能也是在外漂泊了太久,小桃這一問,她本不想說,卻不自覺說了出來。
“那你咋不回家呢?”小桃趕緊接上她的話。
“回家?我哪兒還有家……”
丁小鈴悵然若失地看著眼前的某一點,眼神有些放空,“天地間只我一人罷了?!?p> 她這么一說,再配上這個神態(tài),平時她再氣人,小桃也有些心軟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過來說也是一樣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她剛發(fā)了善心,還沒等勸慰兩句,丁小鈴又氣呼呼地沖她叉腰瞪眼道,“何況我走得了么!你家掌柜的耍手段無故扣押我,天天都拿我當奴隸似的給拴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