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人開始討論一個恒久彌新的問題:“今晚吃什么?”
“肉本家烤肉?”
“好,那我們早點去,到點了就排長龍了?!?p> 鄭彥很配合,開始收拾東西。
這時蘇杭的手機(jī)響了,居然是小堂妹蘇陽。
蘇杭想肯定是今天放假了蘇陽來家里找自己,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回家,所以通過無線電波傳遞姐妹之情。
“小陽,放假了——”話說了一半就被打斷,
“姐,我在你校門口。”
蘇杭愣了一下,難道堂妹去了自己母校?
“哪個學(xué)校?”
“當(dāng)然是你現(xiàn)在的學(xué)校啦,我就在大門口,你快出來接我。”
蘇杭聽了頓感受寵若驚,堂妹居然跑來看自己?要知道堂妹今年高三,那可是全年開啟煉獄模式的關(guān)鍵時期,平時都是兩個星期才能回一次家。大概是聽說自己受傷了,才大老遠(yuǎn)跑來看望。
“我堂妹來看我,我先出去接她?!彼崗┱f明情況。
鄭彥點頭,“那你先去,等會兒給我打電話,一起去吃飯?!?p> 蘇杭一路小跑著來到大門口。
看到蘇陽背著一個包,站在那兒,四下眺望,看到自己就高興地跳著揮手。
“姐姐,姐姐?!?p> “小陽,這兒。”
在門衛(wèi)那兒做了登記,蘇杭帶著堂妹往自己宿舍走。
“怎么就你一個人跑來了?”
“我聽說你受傷了,就特意跑來看你啊。這幾天,我還可以照顧你?!?p> 看到堂妹這么惦記自己,蘇杭大為感動,“看來我平時沒白疼你,我可以好好帶你玩幾天?!?p> 轉(zhuǎn)念一想,好像不太對。堂妹跟自己感情是不錯,但好像沒好到這程度吧,一聽自己受傷就不管不顧跑來看自己?高三備考可是爭分奪秒。
“那你功課怎么辦?作業(yè)帶來了嗎?”
蘇陽停住腳步:“好吧,姐,我就坦白了吧,我其實不是來看你的。我是離家出走,沒處可去,才來找你的。”
“……”蘇杭頓時被石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離家出走?”
“嗯,到你宿舍再說吧,路上人多。”說完蘇陽就閉上嘴不再開口。
蘇杭看堂妹的表情好像挺沉重,忙說,“好,我們走?!碑吘骨啻浩谏倥沁@世上最惹不起的生物之一。
一路上,蘇杭忐忑不安,猜測堂妹離家出去的理由。
學(xué)習(xí)壓力大?月考成績不理想?被批評了?或者是失戀?單相思破滅?又或者想出來見網(wǎng)友……
唉,現(xiàn)在的孩子吶,就是問題多,哪像自己當(dāng)年那么省事。
蘇杭偷偷打開微信,家族群里一片安靜。沒有人討論或?qū)ふ沂й櫳倥?p> 回到宿舍,招呼蘇陽清洗一路風(fēng)塵然后坐下來休息,蘇杭再次問道:“怎么就想到離家出走?跟你爸媽吵架了?”
“嗯,”蘇陽大口喝水,然后打量宿舍,“你們宿舍比我們宿舍條件好多了,我們要住八個人?!?p> “小陽,說正事,為什么離家出走?”蘇杭沒奈何。
“想姐了唄?!笨吹教K杭一臉不認(rèn)同,看那樣子好像要準(zhǔn)備對自己刑訊逼供似的,蘇陽忙說:“好,好,我說正經(jīng)的?!?p> “今天不是國慶么,不用上學(xué),我就想睡個懶覺。不料我媽隔一會兒就來敲門要我起來吃早飯,我叫她別敲了,我不想吃早飯?!?p> “大概是我聲音稍微大了點,爸聽了就不高興。說我這么大了還一點都不懂事,早上即不起來早讀,也不知道起來幫忙做早飯,媽媽來叫我吃飯還發(fā)脾氣……
反正就是不停數(shù)落我。后來還說我自從聽到媽媽有了二胎,就一直崩著個臉,好像他們做了對不起我的事一樣。
說誰家的孩子會這么不懂事,書都白讀了,一點道理都不懂……”
“我聽了,實在氣不過,收拾東西就跑出來了。”蘇陽嘰里呱啦將事情說了一遍。
“所以你就跑我這里來了?”蘇杭看著小堂妹。
蘇陽點頭,“今天出門人多,我還在紹興轉(zhuǎn)了一趟車才過來的?!?p> “你厲害!”蘇杭用左手給她比了一個大拇指,“你就不怕你家人找不到你會擔(dān)心?你媽剛懷了寶寶,不能激動的?!?p> 小姑娘抿著唇低下頭,“誰叫他們一個勁兒說我的。”
想了想又抬起頭:“要不,等到晚上你再告訴他們我在你這兒。這樣他們就不著急了。”
“確認(rèn)要等到晚上?”
“嗯,讓他們先找一會兒。”蘇陽很確定地點頭。
蘇杭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笑得很大聲,很沒氣質(zhì)。
“姐,你笑啥?”蘇陽小姑娘看得莫名其妙。
“我是笑你,離家出走也走了個寂寞?!碧K杭將微信給她看,相關(guān)的家族群、親友群、大群小群個人聊天都安靜得像是無人區(qū)。
蘇陽小姑娘愣了半晌,哇一聲哭了起來。
“他們都不要我了,媽要生小弟弟了,他們就都不喜歡我了,嗚嗚……”
“我難得放假不用上早自習(xí),想睡個懶覺,他們就說我不懂事……”
“昨天我一回家,爺爺就在那里說,如果媽媽這次能生了兒子就好了,那就后繼有人了??擅髅魑疫@么一個大活人站在他面前,難道他看不見嗎?還是說我不算人?”
“還有我一回家,他們就說給我一個驚喜,說我要有弟弟或妹妹了,問我高不高興??晌抑桓械襟@嚇,哪高興得起來。他們就說我自私,只想著自己,嗚嗚……可是他們就不自私么,他們有想過我感受么,嗚嗚……”
小姑娘邊說邊哭,邊哭邊說,哭得越來越傷心,淚如江水決堤,浩浩湯湯。
蘇杭給她遞了一包紙巾,卻沒叫她不哭。
有時候哭哭更健康。
小姑娘估計昨天從學(xué)?;貋砭捅蛔约阂?dāng)姐姐的消息給嚇到了,接著享受了“非人”待遇——她已經(jīng)在那個家里長到十幾歲,可是在她爺爺眼里,那個家依舊是后繼無人;然后被批自私,不懂事,估計已經(jīng)委屈的不行,只是強自悶在心里沒有發(fā)作。
等到今天早上再次挨罵,量變導(dǎo)致質(zhì)變,委屈變成了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