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我呢，我也一起送蘇詩小姐吧。”一旁的柯羅像個牛皮糖一樣，非要黏上蘇詩。
沈子凡翻了個白眼，也沒說什么反對的話，畢竟柯羅這家伙騷是騷了點，但人不壞。
見他們準備離開，那個攔下柯羅的服務(wù)生走來，“一共消費164元，給您抹個零，160元，誰結(jié)賬?”
誰結(jié)賬?
不論在什么環(huán)境下，這永遠都是一個很微妙的問題。
如果馬天韻在這，絕對會在離開前就搶著把單結(jié)了，但馬天韻不在，蘇詩是女孩子，沈子凡和柯羅又是窮鬼。
沈子凡朝柯羅投了個眼神：兄弟，表現(xiàn)機會來了，你現(xiàn)在搶了這單展現(xiàn)你的紳士風(fēng)度和男子氣概，比我在蘇詩面前怎么夸你都來的管用！
柯羅臉上笑臉盈盈，心里恨不得把沈子凡鞭撻一百遍。
真是好兄弟啊沈子凡，親兄弟都沒這么“講義氣”！
將全身上下的兜翻了個遍，柯羅掏出來皺皺巴巴的二十元和一枚鋼镚，他求救望向沈子凡。
沈子凡指著桌上，“我就喝了杯冰水，蘇詩也就喝了杯橙汁，我記得米婭好像也就吃了個馬卡龍，桌上這些小松餅殘渣和剩下的咖啡漬好像都是柯羅你的杰作。”
“而且你別看我，我身上的錢晚上上網(wǎng)都夠嗆，自求多福吧。”
柯羅轉(zhuǎn)頭，笑容燦爛朝服務(wù)生問道：“不用抹零了，能給我打個一折嗎?”
沈子凡偷笑，他都替柯羅尷尬的能用腳趾摳出個三室一廳。
服務(wù)生的表情瞬間晴轉(zhuǎn)陰。
“我來結(jié)吧?！碧K詩從書包里拿出兩張鮮紅的票票，可把柯羅感動得五體投地。
這是什么神仙女子，長得漂亮還善解人意，和沈子凡那卑鄙家伙完全不是同一個物種!
結(jié)果柯羅這家伙一路上都在瘋狂和蘇詩搭話，蘇詩禮貌應(yīng)付，沈子凡吊在旁邊，也沒阻止，這是蘇詩自己的私事，就算哪天她喜歡上柯羅自己也不會多說什么，雖然這種可能性無限接近于零。
不過蘇詩在人際關(guān)系處理上絕對比自己擅長一百倍。
蘇詩的家在一座高檔小區(qū)，滿是現(xiàn)代風(fēng)格的小區(qū)建在長江邊，高樓層的住戶都能將江景一覽無遺。
沈子凡和柯羅看著蘇詩上來樓道后才放心轉(zhuǎn)身離開。
“怎么辦沈子凡，我好像真的墜入愛河了?！?p> “少來?！?p> “你可以把蘇詩的Facebook或是Wechat賬號給我嗎。”
“我們平常都用QQ?！?p> “好嘞，現(xiàn)在就下載注冊!”柯羅連忙掏出手機。
“我沒答應(yīng)給你哈，自己找她要去!”沈子凡沒好氣道。
他在鼓勵我愛情要靠自己勇敢追逐嗎?
柯羅顯然誤會了沈子凡這句話的意思，他感動地望著沈子凡，眼神頗有看未來小舅子的意味。
“沈子凡，你這白眼是什么意思……誒，等等我啊?！?p> ……
跟著沈子凡一路來到江邊，沈子凡徑直走上了一座宏偉的跨江大橋。
哪怕是凌晨，依舊有數(shù)不清的車輛從橋上飛馳而過，車的模樣價格參差不齊，開車的人也形形色色。
沈子凡看到身邊呼嘯開過的一輛卡車，卡車懸掛著外地的牌照，司機累得眼神渙散，很明顯他在跑長途，而且休息不足。
沈子凡也看到氣浪聲洶涌的紅色保時捷911敞篷跑車，副駕駛上女人穿著性感，臉和網(wǎng)絡(luò)上的那些網(wǎng)紅千篇一律，她笑容僵硬但很發(fā)自內(nèi)心愉快，眉飛色舞。
長江兩岸的高樓大廈燈火通明，有人在四十層的寫字樓里徹夜加班，為老板累死累活，只為那邊邊角角的幾兩碎銀。
有人在酒吧里夜夜笙歌，為身邊打扮另類的女孩一擲千金，大聲嚷嚷著我爹如何如何或是我家拆了幾套房。
“沈子凡你來這干嘛，不用回家整理行李嗎?”柯羅在旁邊，和沈子凡看著同樣的景色。
“不用啊，我沒什么行李需要帶，拿上手機和黑傘就夠了?！鄙蜃臃矒u了搖頭，吹著江風(fēng)，夏天的風(fēng)中夾著一點腥味和濕熱。
“那你不需要和家人道別嗎?”
“我也沒有家人誒。”
“對不起……”柯羅歉然道。
“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沒有家人又不是你的錯。”
“所以沈子凡，大半夜的你不上網(wǎng)也不睡覺，為什么要來這?”
半晌的沉默，氣氛有些壓抑。
一條游船從橋下穿過，是江城最出名的“知音號”，船上播放著古典的爵士樂，許多穿著旗袍的優(yōu)雅女士和西裝紳士在甲板上肆意炫耀自己的舞姿。
“柯羅你知道嗎，我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十七年，準確來說說十七年五個月又二十一天，這附近的每一條小巷有幾只野貓我都一清二楚?！?p> “我其實從沒想過會有離開這座城市的一天?！?p> 柯羅沒有插話，這個從沒正經(jīng)過的男人只是在一旁靜靜地聽著眼前男孩略帶傷感的敘述，他不想打斷。
“除了和馬天韻還有蘇詩在一起的時候，我基本上都是一個人，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吃快餐，一個人沿著江邊散步?！?p> “哦對，還有被你拉著打游戲的那一個星期，其實挺開心的，雖然你喜歡的游戲我都不是很愛玩。”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和普通男生不太一樣，就像馬天韻那小子整天都做著超能皮衣特工的夢，還有蘇詩幻想哪天能遇到傳說中的生物，今天她應(yīng)該算心愿實現(xiàn)了吧?！?p> “我呢，也不知道怎么說，就是感覺很多時候和這個世界有些格格不入，好像有點不甘心爛在一座城市里，從讀書到工作再到老得走不動?！?p> “但我不知道除了這些，我能去做些什么，就是有些不甘心做一個普通人，我去網(wǎng)上查，他們管這叫中二，說這是一種病?！?p> “但我覺得我沒病，他們才病了，他們得了一種甘于平凡的病，有錢的人得了富貴病，窮人得了窮病，我知道許多人都被生活壓得直不起腰，我一邊佩服他們又一邊鄙視命運?！?p> “最開始我找到那些惡心的怪物，是因為我父母留下的一張紙條，我想能不能找到什么我不知道的線索，但從我斬殺第一個怪物時，我覺得很爽。”
“我也形容不出來，但就是覺得很暢快，仿佛把這十幾年的孤獨和壓抑砍了個破碎。”
男孩的聲音越來越大，比風(fēng)聲還大，比車聲還大，江水和夜色從他腳下緩緩流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