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遲早被你害死!”沈默用食指虛點了點方堃,嘆了口氣道。
“默默……對不起……”方堃無力道,“但是我真的什么也沒做?!?p> “你都喝醉了,怎么能那么確定?而且單是你跟她兩人喝得爛醉如泥,又那么沒有防備心地睡在一起,就已是大錯。有沒有做什么,那都是后話了。你……”沈默邊說著便站起身來,她可不想再在這里被那么多人觀摩。可是,她突然覺得眩暈不已,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又是這種久違的混沌和無力感,伴隨著若有若無的“滴滴”聲。
沈默心中了然,八成她又要穿了。
撇下這一堆爛攤子,下一站又不知道要上哪兒去。已然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理,沈默索性放松了四肢。
“沈默……”那位神明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神吶,這回又要如何呢?我可以回去了嗎?”沈默的內(nèi)心因為這個聲音而沸騰了起來。
“你擅自修改了太多歷史,你自己的和別人的。既然平衡被打破了,就要重新建立平衡。作為始作俑者,你要付出代價的?!蹦莻€聲音道。
“人的命運不是靠自己把握嗎?我怎么能眼睜睜地見死不救?我又怎么能受得了自己的丈夫與別人卿卿我我?我既沒有存惡念,也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情,憑什么讓我付出代價?”沈默牙關(guān)緊咬,在心里憤恨地說道。
“禍福無門,唯人自招。欲念過重,看不破,又想面面俱到。如你所愿,回去吧!”一道金光閃過,黑夜猶如白晝,“滴滴”聲漸漸清晰。
“媽?媽——!”這是方馨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爸!爸!你快來!媽媽好像動了一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沈默感受到男人濃重溫?zé)岬暮粑鼑姙⒃谒哪樕希骸袄掀??”方堃順手摁響了床頭的呼叫鈴,通知護士過來看看。
“嗯……”沈默皺了皺眉,用盡全力應(yīng)了一聲,喉頭像著了火般干澀,渾身乏力。
“老婆!”
“媽!”
父女倆異口同聲地哽咽。
“水……”沈默睜不開眼,幾番努力,好容易擠出個字來。
方堃將病床搖起,把沈默從后面抱住,讓她整個人靠在自己懷里。
方馨則把水調(diào)到適宜的溫度,再插上一根吸管,送到沈默嘴邊。
沈默吃力地吸了一口,緩緩咽下,終于找回了點知覺。撐起沉重的眼皮,只見一室縞白。醫(yī)院……
“媽!您終于醒了……對不起……”方馨嗚咽著,把近日來的壓力和悔意一并宣泄而出。
“傻孩子,別哭?!鄙蚰帽M全力,顫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撫摩著眼前這張與自己年少時有七分相似的面孔,柔聲道,“是媽媽不好,不該不問青紅皂白地動手。是媽媽不好,小時候讓你人寄人籬下,受了那么多委屈。對不起……”
方馨身子一震,撲進沈默懷里,失聲痛哭起來。
身后的那個男人,緊緊地擁住了沈默,用下巴抵著她的頭發(fā),啞聲道:“好了,馨馨,你媽媽剛醒,需要休息,控制一下情緒。”
沈默太懷念這內(nèi)斂沉穩(wěn)的男人味了。她閉上眼,全身放松,讓自己深深地嵌進這久違的懷抱之中。
她在腦子里快速地將事情的前前后后整理了一遍,并不確定之前經(jīng)歷的是否僅僅是夢境,到底對現(xiàn)實有沒有產(chǎn)生影響,或者是否在當事人的記憶里留下過什么印記。
耳畔的“滴滴”始終沒有停過,沈默這才明白,那是醫(yī)院檢測儀器的聲音。
也就是說,她自從暈倒以后,身體就一直待在這醫(yī)院里。之前所經(jīng)歷的一切,要么是靈魂出竅,要么是黃粱一夢。
“方堃,我睡了多久了?”沈默決定打探一下虛實。
“三天。你昏迷了整整三天,我們都擔(dān)心死了。也不敢告訴你爸媽,怕老人家擔(dān)心?!狈綀移D難地道,這三天他每日都如同在火上煎熬,也不知是幻覺還是記憶出錯,總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仿佛是被遺忘了的記憶。
她經(jīng)歷了這么多,原來才僅僅過了三天哪。
“我送你的杯子,還在嗎?”沈默繼續(xù)試探道。
“那個茶杯嗎?在的。自從你那會兒不告而別,我再也舍不得用,就收了起來。之后相親,不知為什么,竟沒認出你來。直到這兩天,你昏迷了,我才又突然想起,原來我們二十年前就已經(jīng)認識了。你就是那個要跟我過一輩子的女孩兒。你說我是有多糊涂啊!”方堃動容道。
竟然都是真的……沈默的心不禁戰(zhàn)栗起來。
“我后來轉(zhuǎn)學(xué)了,還住了校。和之前的同學(xué)都斷了聯(lián)系。其實就是你那些事兒給鬧的,鄰居含沙射影地說給我爸媽聽了?!鄙蚰室庹f,“對了,薛曉琪后來怎樣了?孩子……”
“她后來不吭不聲地把孩子打掉了。我這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方堃苦笑道,畢竟還有女兒在場,他也不愿多說,于是言簡意賅地總結(jié),“不久,她便嫁給了一個富豪,還在一家公司混得風(fēng)生水起。對了,不就是你之前待的那一家嗎?你還遇見過她的?!?p> “可憐了無辜的孩子。造孽……”沈默不再多言,八成薛曉琪是做賊心虛,又找不到頂包的,只好私下處理麻煩了。
像她這樣的女人,怎么會讓孩子阻礙她攀龍附鳳的腳步呢?若是沒有沈默,方堃也就著了她的道兒了。以薛曉琪的性格,不給他附贈個“青青草原”,她都不姓薛了。
“不說她了。說說你的那個男同學(xué)吧!”方堃也覺得自己那時年少無知,于是急急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什么男同學(xué)?”沈默一頭霧水。
“媽!就是江醫(yī)生?。∧愕闹髦吾t(yī)師。好帥哦。說是你初中同桌加高中同學(xué)呢!”方馨兩眼放光,一副追星族的嘴臉。
“說曹操曹操到?!狈綀姨痤^,表情晦暗不明地道。
“默姐,好久不見!”病房門口進來一個高大的男人,一襲白大褂,笑起來一口整齊的白牙。
沈默的腦子“轟”的一聲巨響,體若篩糠,嘴角微微顫抖,艱難地道:“江海洋……你……”你不是在二十年前就該溺水身亡了嗎?
她不敢把話說完。細思極恐,但她卻不能說出來。
“禍福無門,唯人自招……既然平衡被打破了,就要重新建立平衡。作為始作俑者,你是要付出代價的?!蹦莻€聲音若隱若現(xiàn)。
沈默深知,她的報應(yīng)來了……
“默姐,你還認得我!真好!”江海洋笑得一臉和煦,“我?guī)湍銠z查一下吧?!?p> 沒有不配合的理由,沈默認命地閉上眼睛,任由方堃和江海洋配合著對她“動手動腳”。
反正自家老公都不在意,她還著急個什么勁兒?年屆不惑,人老珠黃,時過境遷?;蛟S,一切早就都不是從前那般模樣了。
江海洋竟然真的成了一名醫(yī)生。人生,總是充滿驚喜。沈默苦澀地想著,狠狠地壓下內(nèi)心不斷升騰起的不安情緒。
她覺得自己仿佛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一般,一切都脫離了她的控制。
不是還有“希望”嗎?那就把最后的那一張底牌緊緊握在手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