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奕君回府稟太師

　　主仆三人又說笑了一會兒，馬車便駛回蘇府。下了馬車，在蘇府門口，蘇若凌與外出理事有月余，今日剛剛回來的韓奕君相遇。

　　“表妹，許久未見?！表n奕君翻身下馬，立身馬前。

　　一身玄色長袍，領(lǐng)口處金絲流云紋滾邊，衣袖上鑲繡竹葉紋飾，腰間束著一條同色錦帶，錦帶中央鑲嵌寶藍(lán)玉石，一枚雕刻著蓮花荷葉的翡翠佩在身側(cè)。

　　他身姿高挑，頭發(fā)被玉冠挽起，眉目溫潤，清秀俊朗的臉上正帶著笑容看向蘇若凌。

　　蘇若凌很開心表哥終于回府，往日里有表哥同自己吟詩作畫，日子也沒有那么苦悶。

　　她白皙的瓜子小臉上，一雙眸子晶瑩清澈，鼻尖微微上翹，薄唇輕啟：“表哥，”她走到韓奕君身邊聲音輕柔，“怎么是今日回府？父親和我都不知曉呢?！?p>　　“本來還要兩日，那邊事情處理得順利，也沒有來得及和太師稟報(bào)就回來了，”韓奕君聲音明朗，笑問蘇若凌，“表妹今日怎么想到出府了？”

　　“還不是我和春白硬拉著小姐去了趟靈隱寺，要不然小姐才不會出門呢?！蹦纤獡屩卮穑f完笑嘻嘻地看著小姐。

　　“南霜和春白做得好，”韓奕君輕笑，眉眼溫柔，“就應(yīng)該多帶你們小姐出去逛逛，總悶在府里，我都擔(dān)心人呆得傻了?！?p>　　“哈哈哈。”南霜和春白聽了笑起來。

　　蘇若凌小臉微紅，兩頰的梨渦更顯嬌羞，語帶羞赧地說：“表哥一回來就打趣我，虧我還盼著表哥早日回府陪我解悶?！?p>　　韓奕君聽了玩笑般躬身雙手作揖，聲音稍顯沉穩(wěn)：“表哥知錯(cuò)，望表妹見諒。”

　　“當(dāng)然，”蘇若凌聲音輕快地答道，面上笑意盈盈，“那就罰表哥將此次外出所看美景畫與我，如何？”

　　“好?！表n奕君應(yīng)道，說完莞爾一笑。

　　這時(shí)蘇府總管嚴(yán)坤，從府中走了出來，朝二人行了行禮：“大小姐，韓公子，老爺?shù)弥踊馗?，讓您過去。”

　　“好，我現(xiàn)在就過去。”韓奕君答道，神色不似剛剛那般隨意。

　　蘇若凌微身同表哥行禮，便同南霜春白朝府里走去。

　　韓奕君隨嚴(yán)坤前往正廳，蘇府正廳宏敞精麗，廳內(nèi)梁柱皆由楠木建成，“明暉堂”三字醒目高懸于上。

　　紅木桌椅雕刻精致，擺放整齊，中央掛著一幅猛虎下山圖，兩側(cè)楹聯(lián)題字為“天地開辟”、“日月重光”，條案上擺放著幾件瓷器和幾樣玉器。

　　蘇府家主蘇子丞端坐在主位之上，他是當(dāng)朝太師，位高權(quán)重，出身顯赫之家。

　　蘇家本就是名門望族，又先后出了兩位太后，他的姑母乃先帝生母，先帝繼位后將其追封為太后，他的妹妹是先帝的王后，后因病薨逝，其子乃是當(dāng)今的圣上。

　　坐在雕刻精美繁復(fù)的紅木太師椅上的蘇子丞，身板挺拔，粗黑的大刀眉下一雙眼睛機(jī)敏有神，他雖是不惑的年紀(jì)，神形卻都不錯(cuò)。

　　他手捧茶杯，這是今年江南地區(qū)進(jìn)貢的新茶，味道清香純正，看到韓奕君走進(jìn)來，他一邊品茶一邊問道：“怎么提前回來了，那邊的事情處理得怎么樣了？”說罷沒有抬眼，依舊細(xì)品茶味。

　　韓奕君雙親過世后，他便將其帶進(jìn)蘇府教養(yǎng)，這兩年才放心派他出府處理一些事務(wù)，韓奕君辦事一向嚴(yán)謹(jǐn)細(xì)微，在這一點(diǎn)上他還是很滿意的。

　　“回太師大人，處理得很順利，奕君啟程回府不想勞太師費(fèi)心，便沒有回稟?！表n奕君躬身跪地行禮，語氣恭敬。

　　蘇子丞又品了口茶，將茶杯慢慢放下，目光隨著茶杯來到紅木方桌上，仍是沒有抬眼看向韓奕君，聲音低緩：“剛剛在府前，同凌兒說了好些話吧?！?p>　　他邊說邊用手指敲著桌面，戴在食指上的玉扳指敲擊著紅木桌子，發(fā)出清脆的“鐺鐺”聲。

　　韓奕君聽聞微驚，俯首回答：“是，在門口碰到了表妹，奕君同表妹許久未見，便說了幾句。”

　　他知道蘇子丞對他一向有所防備，就在府前同表妹講話的工夫，府中就已經(jīng)有人將此事稟報(bào)。

　　蘇子丞開口，低沉的聲音中帶著強(qiáng)硬：“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你可知道?！?p>　　韓奕君眼皮輕跳，沉聲答道：“奕君知道?！?p>　　“起來吧，”蘇子丞說著將目光移到韓奕君身上看了一眼，“下去好好休息。”

　　韓奕君進(jìn)來后便跪地行禮，一直未起身，此時(shí)起身回道：“是，奕君先行退下?！闭f完便快步離開正廳。

　　這日用過早膳后，蘇若凌在蘇府后院的涼亭消食，涼亭在水塘邊，柳樹環(huán)繞下涼爽又安靜。

　　“今日是初幾？”她問身邊的侍女。

　　春白回答：“四月初一?！?p>　　蘇若凌想到四月初一，距離圣上殿選還有九日。

　　這些天她都人心惶惶，不知父親為何還沒同她提及此事，父親不提，自己便也不說，只一心希望這一天慢些到來。

　　“小姐，”南霜急匆匆走過來稟告，“老爺要小姐過去。”

　　該來的總歸要來的，蘇若凌心里想著，輕聲應(yīng)道：“好，我這就過去?！?p>　　蘇若凌來到正廳，看到父親坐在太師椅上，手中正拿著書籍翻閱，管家嚴(yán)坤側(cè)身立在一旁。

　　她走到父親身前，行禮輕聲說：“父親，您找凌兒。”

　　“來了?！备赣H依舊翻看手中的書沒有看她，蘇若凌沒有說話，靜靜地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父親緩緩放下書，指了一下旁邊的椅子，“坐下說?！?p>　　“是。”蘇若凌輕答，坐在了父親身邊。

　　“凌兒，你可知為父找你來所為何事？”蘇子丞低沉的聲音微微上揚(yáng)。

　　“女兒知道，”蘇若凌語氣平靜地回答，“為了圣上殿選之事?！?p>　　蘇子丞聽了欣慰一笑，開口道：“凌兒果然聰穎，不需為父多言，正是此事?！?p>　　他看了身后嚴(yán)坤一眼，吩咐說：“你先下去?！?p>　　“是，老爺。”嚴(yán)坤行禮退下。

　　蘇子丞接著說，聲音比剛剛明朗許多，“凌兒，我們蘇家的女子乃天之嬌女，嫁入王室是注定的，你姑母一向疼你，她若知道你嫁給圣上一定高興?！?p>　　姑母是圣上的生母，蘇若凌是知道的，可姑母在她三歲時(shí)就病逝了，實(shí)在沒有給她留下什么印象。

　　她一邊想著，一邊聽父親說道：“不光是你姑母，你母親若知道了也會欣慰的?！?p>　　“母親也希望我嫁給圣上？”聽到父親說起母親，蘇若凌沉靜的臉上露出難得的光彩，她抬頭看向父親的臉問道。

　　“是啊，你母親自然希望你嫁給這世間最好的男子?！碧K子丞想起過世的夫人，聲音難得變得溫柔。

　　蘇若凌覺得好像很久了，都沒有聽到父親這么溫柔地同自己講話，一時(shí)之間心里暖暖的。她看著父親，那個(gè)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父親，竟也有這么溫情的一面。

　　她明白母親所說的，世間最好的男子，是一個(gè)能夠全心全意疼愛她、保護(hù)她、給她幸福的人。母親找到了那個(gè)世間最好的男子，自己也會找到嗎？

　　她心中那個(gè)世間最好的男子，應(yīng)該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人，能夠給她一份完完整整，只屬于她的愛的……

　　“凌兒，以你的出身和樣貌，嫁給帝王是命定?！备赣H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沒有了剛剛的溫度，再次變回她不愿碰觸的冷硬。

　　“你會成為王后，母儀天下，日后還會成為太后，這天下是你兒孫的，也是我們蘇家兒女的?！?p>　　蘇若凌知道自己身為蘇家兒女，一直被寄予厚望，她的身份注定了她需要為家族增光添彩，她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和無可奈何。

　　“凌兒，你可明白？”父親強(qiáng)硬冰冷的聲音，把蘇若凌的思緒一下拉了回來。

　　“女兒明白?！碧K若凌低聲回答。

　　她起身行禮離開，一邊向自己房中走去一邊回想，好像父親剛剛那一瞬間的溫柔，并不是真實(shí)存在的，是她自己想象出來的。

　　她越想去回憶，記憶卻越來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