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煊王府很是熱鬧。
煊王以鑒賞書畫為名,邀請京中多位書畫名家前來共同品鑒,他們在府中賞析佳作,各抒己見,很是盡興。
表面上看是為了鑒賞書畫,實則是為了沈成言進府密談作掩護,如此一來,沈成言幾日間進出王府,且逗留良久都沒有引人注意。
沈依嫙借機傳話給韓奕君,韓奕君得到消息后,便主動向蘇子丞請纓,煊王府以書畫會友,他可前去探訪一番。
蘇子丞覺得這主意不錯,讓他去探明是否真是如此,韓奕君便因此名正言順地來到煊王府拜訪。
他們幾人在王爺書房密談,各人將手中掌握的證據(jù)和事件進展一一說明,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有了可以將蘇子丞定罪的關(guān)鍵證據(jù),除了物證之外,韓奕君同沈依嫙也可作為人證。
現(xiàn)在各種證據(jù)確鑿,只待奏明圣上,就可以將蘇子丞收押查辦。
雖然眾人有所顧慮,卻也深知需竭盡全力,他們達成共識,由莫煊和沈成言面圣訴明實情。
密談結(jié)束,臨走前韓奕君提醒沈依嫙:“此事容不得半點差池,未免走漏風(fēng)聲,南霜是留不得的?!?p> 沈依嫙明白韓奕君的意思,“南霜那邊我會處理好。”
沈成言也提醒妹妹:“嫙兒,當以大局為重?!?p> 待他們離開王府后,沈依嫙回到房內(nèi),她知道在現(xiàn)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任何微小的紕漏,都會讓他們前功盡棄,他們不能輸也輸不起。
她不認同韓奕君處理南霜的方式,她有信心自己可以說服南霜,讓南霜做出正確的選擇,她想要做出嘗試。
南霜正在身后為自己揉肩,她握住南霜在她肩頭的手,將南霜拉到自己面前,“我有話想要問你。”
南霜朝小姐點點頭,“小姐請問?!?p> “你覺得我怎么樣?是不是一個好人?”沈依嫙輕聲問她。
“小姐怎么這樣問,”南霜聽了笑笑,“小姐當然是好人,小姐陽光開朗,待人溫暖又熱情,不過有時又有點傻傻的?!?p> 沈依嫙又問:“那你愿意一直陪在我身邊嗎?”
“南霜愿意?!?p> 南霜對小姐的問話感到奇怪,且小姐看起來不像是在同她開玩笑的樣子,她便也嚴肅起來。
“其實,”沈依嫙看著南霜一臉認真,“我一直都在騙你?!?p> 南霜眨了眨眼睛,回道:“騙我?南霜不懂小姐的意思。”
沈依嫙語氣頓了頓,說道:“我沒有失憶,從一開始就是假扮失憶進入蘇府騙取信任,還有那之后的一切,都是計劃好的?!?p> 南霜聽了不可置信,眼睛瞪得圓圓的,說話也結(jié)結(jié)巴巴:“沒有失憶,那,那……”
沈依嫙繼續(xù)解釋道:“我真的不想騙你,可你也知道,在我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可以僥幸活下來,又怎能放過害我這般境地的人?!?p> 南霜很快恢復(fù)過來,對小姐問道:“小姐將實情告訴我,是想……”
沈依嫙朝南霜伸出手,“我知道你是真的關(guān)心我,對我好,我也是真的把你當作親近的人?!?p> 南霜將手交給小姐,小姐將她們二人的手交握在一起。
“你愿意幫助我,和我站在一起嗎?”沈依嫙的眼神真摯且熱烈。
南霜早已將小姐當作自己的主子,對她真誠且忠心,她重重地點點頭,答道:“小姐就是南霜的主子,南霜愿意對小姐忠心不二。”
她一直都不愿意服從老爺?shù)拿?,可又不能同小姐說明實情,這樣一來她就可以拋開那些顧慮,一心一意站在小姐這邊。
沈依嫙對南霜笑著,笑容明媚燦爛,她同南霜的手握得更緊,“謝謝你,謝謝你愿意選擇我?!?p> 南霜也笑得溫暖動人,“小姐對我好,我都知道的,能夠一直陪著小姐,南霜也很高興。”
沈依嫙讓南霜安心,“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后悔今日的選擇。”
這日朝政結(jié)束,莫煊和沈成言被召入啟元殿向圣上回話。
莫煊同江如海使出眼色,江如海會意,將殿內(nèi)伺候的婢女太監(jiān)喚出殿外,此刻殿內(nèi)便只剩他們四人。
“圣上,臣調(diào)查之事已取得重大進展?!蹦訂⒎A道。
弘昱應(yīng)聲:“王叔請講?!?p> 莫煊說道:“臣得到幾本賬簿,里面記錄的便是蘇太師多年來,收受賄賂的款項明細,臣大致估算出其受賄銀兩,高達上千萬兩,且根據(jù)賬簿整理出的行賄之人名錄,多為當朝官員?!?p> “王叔果然不負朕所望!”弘昱聽了朗聲贊道。
莫煊繼續(xù)啟稟:“蘇太師一直以來結(jié)黨營私,如今有了這些貪污受賄,以權(quán)謀利的鐵證,更是證據(jù)確鑿,不容抵賴?!?p> “臣認為現(xiàn)在是將其定罪的最佳時機,亦可借此順藤摸瓜,將其黨羽一網(wǎng)打盡。”
弘昱同意莫煊的看法,“王叔所言極是,朕正有此意。”
莫煊又說道:“臣之所以能夠得到這些賬簿,還要多虧一個人,便是蘇府韓奕君?!?p> 弘昱問道:“他是何人?”
莫煊答道:“韓奕君乃故去的蘇夫人兄長之子,是他將藏于暗格之處的賬簿找到,又將其抄錄后帶出?!?p> “好,”弘昱心情愉悅,朗聲說道,“韓式便是立下大功一件,朕日后定當賜予重賞?!?p> 莫煊見圣上龍顏大悅,又補充說道:“圣上,臣婦也有從旁協(xié)助。”
弘昱聽了有些意外,眉毛一揚問道:“王叔是說煊王妃也參與其中了?”
“是,”莫煊答道,“臣婦在此事中起到了關(guān)鍵作用?!?p> 他便是要讓圣上知曉沈依嫙的功勞,以便她日后將功補過。
弘昱笑言道:“沒想到煊王妃竟是這般深明大義之人,朕果然沒有看錯?!彼樕巷@露出讓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見圣上現(xiàn)下神色爽朗,“圣上,臣有事啟奏,”沈成言跪地朗聲稟道,“臣有罪,請圣上降罪?!?p> 弘昱將視線轉(zhuǎn)到沈成言身上,只見他跪地深叩,抬手示意他起身回話,“將軍何罪之有?”
沈成言沒有起身仍是跪著,回稟圣上道:“臣未能及時識破計謀,令圣上蒙受欺瞞,是臣無能?!?p> 弘昱不知沈成言所說何意,“將軍此話怎講?!?p> 沈成言同王爺對視一眼,然后沉聲說道:“圣上,蕙嬪小主并非臣妹,乃蘇太師之女,是借用臣妹的身份頂替入宮?!?p> 弘昱剎那間臉色一僵,微揚的唇角一凜,聲音也變得有些生硬,“怎么回事?!?p> 沈成言暗自深嘆了口氣,答道:“臣調(diào)查得知,臣妹奉旨入宮那日,途中遭遇蘇太師的人馬,他們將臣妹擄走后,就將送進宮中的秀女替換為蘇家小姐,之后又將涉事之人全部滅口?!?p> 他看圣上并無表態(tài),仍是陰著一張臉,只好繼續(xù)說道:“臣那日受圣上恩典進宮拜見,卻沒能親眼見到蕙嬪小主,之后臣便有所懷疑,經(jīng)由查探后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是臣未能及時探明,還請圣上降罪?!?p> 沈成言說完,重重叩頭。
莫煊見圣上默不做聲,臉色陰晴不定,忙為沈成言向圣上進言:“圣上,此事并非沈?qū)④娭^,蘇太師真乃膽大包天,做出這番欺君犯上之事?!?p> 弘昱雖初聞?wù)痼@,此時只略微一想,就想通了之前的種種,他平穩(wěn)了下心緒,沉緩說道:“朕不是不辨是非之人,將軍起身吧?!?p> “謝圣上。”沈成言應(yīng)聲起身。
“圣上,臣還有一事要稟,”莫煊開口,上前一步而后跪在地上,“臣斗膽先向圣上求得恩典?!?p> 弘昱見莫煊跪地請旨,吩咐江如海將他扶起,“既是王叔的請求,朕自當應(yīng)允。”
見圣上應(yīng)允,莫煊叩頭謝恩:“臣叩謝圣上,臣懇請圣上赦免臣婦的罪過?!?p> 他便是留了個心眼,先向圣上求來恩典,再將所求之事言明。
原來莫煊是為煊王妃向自己求得恩典,“朕既已應(yīng)允王叔,自然不會再去追究?!?p> 弘昱目光直指莫煊,“不過,煊王妃究竟是何身份,王叔還需告知于朕?!?p> “是,”莫煊沉聲回道,“臣婦便是被替換了的沈家秀女?!?p> 沈成言也跪下稟道:“圣上,煊王妃乃是臣的妹妹?!?p> “哦,”弘昱聽了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淺笑,“原來這煊王妃竟不是別人,好一出偷天換日的計謀!”
莫煊與沈成言相視一眼,圣上的反應(yīng)顯然是沒有動怒,倒是頗有些驚喜的意味,這讓他們沒有想到。
“這沈家秀女是如何搖身一變,成了蘇太師的女兒,朕倒是很想知道這中究竟?!焙腙琶嫔下冻鐾嫖兜纳裆?p> 莫煊便將事情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全部講與圣上聽來,他見圣上聽得津津有味,沒有怪罪的意思,也漸漸放下心來。
本來他是想,若圣上不愿寬恕沈依嫙,他便以自己親王的身份,和一世榮華,來換取她的安穩(wěn),現(xiàn)在看來倒是他多慮。
弘昱聽莫煊講完一拍手,“沈大人真是養(yǎng)了一個好女兒?!?p> 又對沈成言說道:“果然是沈?qū)④姷拿妹?,也同沈?qū)④娨话隳懽R過人?!?p> 沈成言低頭應(yīng)聲:“圣上謬贊?!?p> 他原本顧忌妹妹犯了欺君之罪,想代替妹妹接受懲處,請求圣上不要怪罪于她,現(xiàn)在看來圣上卻是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待他們二人離開后,江如海向圣上呈上一杯參茶,在圣上身邊問道:“圣上,今日之事,您怎么看?”
弘昱接過參茶抿了一口,緩聲答道:“若說出乎意料,卻也在情理之中?!?p> “奴才卻是吃了一驚?!苯绾@道。
“不說這蘇太師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欺瞞圣上,這沈家秀女也是女中豪杰,不僅逢兇化吉,順利脫身,行事還機敏果斷,真是讓奴才好生敬佩。”
弘昱面上掛著笑意,看向江如海,“你也覺得這沈家秀女,并非池中之物吧。”
江如海應(yīng)聲道:“真是不簡單啊?!?p> “朕果然沒有看錯。”弘昱點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