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出征
沈言昭回到府中時，已然是日暮時分。
她用過晚餐，沐浴更衣，躺到了床上。
……果然，大床永遠是最治愈的。
累了一天總算合眼，意識逐漸朦朧下去，沈言昭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場夢。
夢里花開了漫山遍野，空蕩蕩的山谷里全是繁花，熱切又空寂。
滿山花開了又敗，從狂熱到頹敗，又重新綻開，不顧一切燃燒著生命力，終歸又一朵朵枯敗下去。
……好刺眼。
她只覺得眼睛生疼，不愿再看，卻轉(zhuǎn)不過頭。只覺得自己處于一個上帝視角。
……然后，她看見了，陵瀲寒。
那個九天之上孤高惡劣的帝王。
還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
沈言昭馬上就意識到了自己在做夢。這個場景太過離奇，陵瀲寒根本就不會出現(xiàn)在這種玄幻的山谷。
他只會穩(wěn)居朝堂的龍椅，遙不可及。
她可以清晰地看見陵瀲寒站在山谷中，一步步往更深處走。不同于以往明黃色的龍袍，他穿著深黑色的衣袍，衣擺長長拖到了地上。
短靴踩過花草，再離地時那花便被深深碾進了泥中，哪怕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仍保持著盛放的姿態(tài)。
他好似不知疲憊，一直在往前走，這條路也好似沒有盡頭。
前頭是開得熱烈的花，身后是被踩出的一條長長的路。
她看得眼睛發(fā)酸，淚水跟著一滴滴滑落出來，滴在了被壓進塵泥的花上。
他走得越來越慢，似乎是很累了，但一直沒有停下腳步。前頭的路看不見盡頭，天空暗沉沉，耳畔有鳥鳴聲。
世界越來越暗。
直到天光大亮。
沈言昭睜開了眼，看著熟悉的木質(zhì)雕花床頂，深吸了一口氣，而后緩緩吐出。
渾身汗津津的，這感覺讓她好不舒服，心臟跳動得有些快，明知這是噩夢仍心有余悸。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看來陵瀲寒那廝給她留下了太可怕的印象，平日里總想躲著避著，這下倒鉆進她的夢里來嚇她了。
看了看窗外，與往常微微昏暗的清晨不同，這會兒已經(jīng)是大白天了。
看來睡得比前幾日久。
不用上班就是好啊，不管放在什么時代，對于她來說就是想天天癱在床上睡到自然醒。
沈言昭恍了許久，突然撲通一聲又躺回了床上，眼睛一閉被子一拉。
明天就去邊疆了，還有幾頓好覺都說不準，今兒一定要睡足二十五小時。
……
半天過去，沈言昭又慢慢睜開了眼。
這回沒做什么夢，但一直處于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睡得不太踏實。
沈言昭索性坐起身子，換好衣服走去吃飯。
吃過午飯，已近下午時分。外頭陽光明媚，她瞇著眼瞧著自家的院子，忽然發(fā)現(xiàn)好像一直沒有好好逛過這里。
沈言昭開始在院中漫步。這里的花花草草顯然都在被人精心打理著，呈現(xiàn)出一種蓬勃發(fā)展的姿態(tài)。
她心情莫名變得很好。
一切都在蒸蒸日上，她也一定會……平安歸來。
……
出征的日子如約而至。
在臨行前，小琴緊緊地將她抱住。
“小姐，一定要平安歸來！”
她心下感動。
他們都讓他“平安歸來”，而非“凱旋歸來”。
“放心吧。”沈言昭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我會平平安安回來見你的?！?p> ……
浩浩蕩蕩的軍隊整齊規(guī)劃排列在皇城下，言如嵚站在最前面，腰間掛著一柄劍。
身披戰(zhàn)甲，神情冰冷。而沈言昭穿戴整齊，站在他身旁不遠處。
陵瀲寒站在臺階上，俯視著他們。
“時辰正好，諸位，出征吧?！?p> 沈言昭嘴角一抽。
她聽著，怎么像陵瀲寒在說“時辰不早，諸位，上路吧”一樣。
怪不吉利的……
陵冽風與眾人一并騎馬送他們出城，陵冽風騎著馬就在陵瀲寒身旁，而陵瀲寒身后不遠處，是一襲白衣的北門淺塵，也在跟隨眾人替他們送行。
直到出了城門，他們才止步在城門口，目送著他們漸行漸遠。
沈言昭在馬上回過頭，看著身后距離越來越遠的人。
陵冽風與她的視線在空中遙遙對接，他對著她揮了揮手，唇角揚起一抹笑。
他的手中握著那塊藍玉髓。
沈言昭也笑了。直到那些人在她的視野里成為小點，消失不見。
已經(jīng)離開了京城。
她又回過頭看著前方，是未知的來路。
還沒走多遠，突然就開始懷念了。
“怎么？”言如嵚冰冷的聲線帶著些嘲諷，“軍師后悔了？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p> 沈言昭回歸神來，轉(zhuǎn)頭看著他。
冷酷的將軍眸光冰寒，渾身都是對她的涼薄。
沈言昭唇角微微上揚。
“怎么會后悔呢！人家對將軍可是一片良苦用心呢……”
她說得聲情并茂，一臉深情。
“沈言昭！”言如嵚冷聲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打仗不是兒戲，并非你想得那么簡單?！?p> 沈言昭點了點頭，一副很贊同的樣子：“將軍是在擔心我嗎？”
“你想多了。”言如嵚面上似籠著寒氣，“本將怕你拖后腿。要是到了那種時候，本將不會管你?！?p> “還真是絕情啊……”沈言昭哈哈一笑，沒有繼續(xù)說話。
她突然覺得諷刺。
沈言昭，這位不染纖塵的國師，誰也不親近誰也拉攏不了的冰潔女子，一心只傾言如嵚。
她放下身段請命出征，自然是覺得此行前去路途遙遙，此戰(zhàn)兇險異常。所以才想著不顧一切來到他的身邊，希望能用盡全力守護他。
用盡自己所有的聰明和戰(zhàn)術，只為讓他得勝歸來，讓他步步高升。
為什么……？
為什么，沈言昭？
他到底有哪里好？！
能夠讓你為了他……連命都不要。
她垂下眸子，突然沉聲開口：“那將軍可要小心了。既然皇上都允了，自然是看見了我的才華，將軍這么不放心我，可別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p> 言如嵚眸光一冷。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沈言昭唇角勾起一抹笑：“我一直都很清楚?！?p> 她換了個語調(diào)，抬頭看著天空：“唉，倒是將軍，一言不合就擺臉色，怎么和生氣別扭的小姑娘一樣……”
“沈言昭！”
言如嵚的話語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他一字一頓，顯然怒火被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