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若是能回皇城，我娶你
冰冷的疼意深入骨髓，彌漫遍四肢百骸。
沈言昭將后牙槽咬得咯咯響。
她抬眼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
她正在慢慢消失，白色的衣服純凈無暇，臉上是不曾在外人前展露的笑意。
沈言昭有些不忍破壞。但她卻轉(zhuǎn)過頭來，兩人目光在空間中無言對視。
對不起。
她先開了口，這是第一句話。
謝謝你。
這是第二句。
沈言昭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竟說不出話來。
“我自知體弱虛寒，平日好些人巴不得我夭亡。可我要陪在他身邊護著他呀……那日夜晚，我被人下了毒，自知逃不過了。沒想到你來了?！?p> 國師大人笑容淡淡，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我活不過那晚的。就算強撐過去……我也活不過軍旅。造化弄人，沒想到真有游魂……小姑娘，辛苦你了?！?p> “若是可以……能不能在將軍有難之際……幫他一把？”
她的眼中難得流露幾分懇求。
沈言昭抿了抿唇，把頭一點。
這本是國師的身體，要說是游魂的人，應該是她。
幫著她完成……遺愿，也是應該的。
國師移開了視線，看向遠處，突然笑了起來。
那笑容單純美好，是十六七歲的女孩子面對心上人時才綻開的笑。
她的嘴唇明明沒有動，沈言昭卻聽見了她心底的聲音。
最后一次……守護你……
往后余生……自當珍重……
此后……不見……
她消散于一陣風中，好似不曾來過這世間。
但此前十幾年，皆是她留下的足跡。
那位白衣清冷孤高淡漠的國師大人，冰雪聰明生了一顆玲瓏心，不愿入這世俗紅塵，偏偏為一人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動凡心，入紅塵，卻落得悲慘收尾。
沈言昭有些感慨。
但不置可否，言如嵚確實有那般資本。年紀輕輕已官居高品，一把長劍鎮(zhèn)守邊關多少年，在戰(zhàn)場上更是那位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言大將軍。
不能說國師愛錯了人。
不知道能不能算上一句……有緣無分。
她只覺得周圍昏暗下去，意識在短暫的朦朧后驟然清醒，尖銳冰冷的痛如一把鐵刃刺入皮肉，混著血一并鉆入更深處。
痛，好痛！
她驚慌地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趴在一床棉被上，背上疼痛的感覺前所未有的清晰。
汗珠從額頭浸出，她倒吸一口涼氣，覺得喉間都是血腥味。
“感覺如何？”
言如嵚的聲音從一旁傳入耳際，沈言昭轉(zhuǎn)過臉，看見他將手伸進臉盆中，隨后擰干一條帕子就對著她的臉伸來。
沈言昭抿了抿唇，微微別過臉去避開了帕子。
言如嵚一愣，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說：“我給你擦汗?！?p> 沈言昭接過他手上的帕子，低聲道：“我沒傷著手。”
隨后她將自己臉上的汗給抹去。
言如嵚與她對視半晌，眼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化解，他終于忍不住開口：“你……”
“嗯？”沈言昭想要起身，他立刻伸過手來扶。
“你傷了皮肉，不要亂動?！?p> 她疼得齜牙咧嘴，攀著言如嵚胳膊堅持著坐了起來。
這樣趴著也太難受了……
沈言昭沒有說話，她低下頭看著鞋尖，想了想，問道：“我這個嚴重嗎？”
“允繆說，若是好好養(yǎng)傷，可以恢復。”
“噢?！?p> 空氣中再度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言如嵚的聲音再度響起：“若是能回皇城……我娶你。”
什么？！
沈言昭驚得抬起頭來，直直撞入了那雙深邃的眸子里。
看她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言如嵚唇角略往上提了提，眼里帶了些慣有的嘲諷：“怎么，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沈言昭愣了愣，垂眸掩下了唇邊一抹諷刺笑意。
國師大人，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如果是，那你成功了。
只是……你再也看不見了。
“那這是將軍所希望的嗎？”
她抬起頭迎上言如嵚的目光，輕聲發(fā)問。
言如嵚直直看著她的臉，似乎想看進她的心里，那目光帶著些許探究。
“沈言昭，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言昭抿了抿唇，突然綻開了一抹笑容。
“那確實是曾經(jīng)的‘我’想要的。”她認認真真地說，“但是，將軍，你喜歡我嗎？”
她這問題直接讓言如嵚僵在了座位上，久久沒有開口。
“……我明白了。”沈言昭卻看上去豁然開朗了，她慢騰騰站起身，低下頭居高臨下看著言如嵚。
“多謝將軍愿意娶我，但……已經(jīng)不必了?！?p> 她說得很慢，又像是在承諾些什么。
“我仍會盡我所能保護你，但你今后不必再有先前那般的困擾了。或者將軍還可以理解為……我喜歡過你，我如今倦了?！?p> 這話說完，沈言昭先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言如嵚仍舊沒有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他站起身來，眸子里有淡淡的疑惑：“這是，欲擒故縱？”
沈言昭：？
這算哪門子的欲擒故縱！！
她揉了揉眉心：“可能言將軍現(xiàn)在不會相信，但沒關系，以后就明白了。我看外頭應是白日，不要耽誤了行程。”
言如嵚眉梢一蹙：“可你傷未好?！?p> “若是言將軍受了傷，會因此停止行軍嗎？”她反問，“我是軍師，是出謀劃策的，而不應當拖累了行軍。”
言如嵚沉默了幾秒，悶聲應了句好。
他們一同走出了營帳。
言如嵚吩咐了下去，全軍快速整頓好。沈言昭被扶上了馬，衣服布料磨著皮肉，傳來一陣陣疼痛。
她咬著牙沒有出聲，駕馬跟在言如嵚的身旁。
好在接下來都沒出什么大問題，沈言昭也不想去問行刺的人找到了沒有?？囱匀鐛逻@樣，應當是沒有問題的。
日暮時分，周圍的景物已然與出來時截然不同了。
黃沙漫漫，邊塞的溫度一到晚上就降了下來。
總算快抵達了。
言如嵚下令就地駐扎，沈言昭在路途中也算大致了解了一些情況。
屢屢有人侵犯邊塞，而對面挑釁愈發(fā)猖獗。他們奉旨前往，與駐守在此的鎮(zhèn)北侯共同迎敵。
對手是……傳聞中野蠻兇悍的外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