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很好，你惹怒我了
梟逸懶得理她，換了身衣服便握著短刀走到一旁的桌邊拿起白布輕輕擦拭著手里的東西。
沈言昭頗為好奇，見他失去了說話的興趣，瞧著又沒有什么殺氣，于是便小心翼翼靠了過去。
梟逸連個眼神都懶得給她，只仔仔細細做著手上的動作，擦拭著刀身。
沈言昭認出這就是早些時候在獄中他掏出來往她臉上拍的短刀，看著上邊泛著的寒芒，沈言昭不由得摸了摸臉，仿佛冰涼的觸感還在。
真是可怕的回憶。
她又仔細端詳起這柄短刀來。
這是一柄好刀。
這是沈言昭的第一印象。
刀柄上的紋路細密精致，似乎是刻著什么古老的符文，又像是一些動物，繞著刀柄蜿蜒
沈言昭看不懂，只是莫名其妙覺得還挺好看的。
一片沉默，只有布料摩挲過刀面的聲響。
“這刀……”她想了想，憋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還挺好看?！?p> 梟逸的手一頓，似乎沒有料到她會來這么一句。
“是好看，”他說著，將刀小心地收回了刀鞘，語氣里似乎有藏不住的自豪，“沒見過吧?！?p> “當然沒見過?！鄙蜓哉哑婀值乜戳怂谎郏跋裎疫@樣的凡夫俗子，平日連刀劍都見得不多?！?p> 梟逸一噎。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我困了。”沈言昭轉(zhuǎn)過頭打著哈欠向床邊走，“早點睡哈?！?p> “慢著?！?p> 一道輕飄飄的聲音從身后響起，語調(diào)略微低沉。
沈言昭心里一個突突，帶著笑轉(zhuǎn)過身去：“……有什么吩咐？”
“從前面開始我就看你不對勁了。”梟逸一下一下緩步走來，離她越來越近直到來至身前，他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打算仍在繼續(xù)慢慢往前走，靴子踩過地面帶起的聲音讓她膽戰(zhàn)心驚。
“云昭，你一直很可疑。”
沈言昭只覺得太陽穴一陣狂跳，她下意識往后退去，嘴里打著哈哈：“梟逸，梟……梟軍師，你我本無冤無仇的，我這也說明了情況，你再這么抓著不放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吧……”
“人情？”他似是聽見了什么好笑的字眼，噗地一聲輕笑出聲，“戰(zhàn)場上從來沒有這兩個字?！?p> “就算是朝夕相處的同伴……”
他到后面聲音越來越低，更像是在喃喃自語著什么，沈言昭沒有聽清。
他也沒有打算繼續(xù)說下去。
“你，你冷靜一些。”沈言昭咽了一口口水。
她有些害怕。
因為，梟逸現(xiàn)在的眼神……就好像草原上的一匹狼。
一匹幽冷銳利的狼。
“我一直很冷靜。”梟逸笑了起來，又是初次見面時候的那種笑，在牢獄中時見到他的那種笑。
若說那時候沈言昭沒有意識到什么的話。
這下她清清楚楚感覺到了。
是看見了板上釘釘?shù)墨C物的神情。
表面上瞧著不動聲色甚至帶著些懶倦，實則……蓄勢待發(fā)。
沈言昭身體都緊緊崩了起來。
情況不太妙啊。
“梟逸，”她的小腿已經(jīng)抵到了床鋪，退無可退，沈言昭忍不住道，“阿史那煜讓你看著我，不是讓你對我動手的！”
“所以呢？”梟逸的口吻滿不在乎，“我是阿史那的軍師，你是敵國的叛徒。隨隨便便死個叛徒，將軍不會怪罪于我。反倒是你……就算將軍能容納你，你們的將軍會忍受叛徒的存在嗎？”
他的神色明明很平靜，說出的語氣也很冷靜。
沈言昭身上汗毛都豎起來了。
她怎么覺得，這個梟逸心理有問題呢。
還不是一般的問題。
“你們草原上的人不是最注重信譽了嗎！”她索性搬出這一套，“你這不僅讓自己不守信，還連累阿史那將軍的！”
“他答應了你，我可沒有?！闭l知梟逸居然是這樣的回答，他刀剛一亮，沈言昭雙腿一軟就栽坐在了床上。
“不不不不是你你你先別別激動……”沈言昭結結巴巴連話都說不利索，“我還有用！你們不需要人質(zhì)什么的嗎？我我可是軍師……”
“我相信將軍會帶著我們堂堂正正贏得勝利，我也相信自己。”梟逸俯身下來，單膝跪在床墊上，一手按在沈言昭身旁，刀身極其輕柔地撫過沈言昭的脖頸，“寅城本該是我們的?！?p> 寅城？
沈言昭一愣，立刻回想起邊塞這塊地兒他們屢屢來犯的城就叫這名字。
什么叫“本該”？
“看來你還不知道。也是……陵炎那些個老賊又怎會說這些。”梟逸笑意泛涼，“寅城本是我們的?！?p> 沈言昭心里一驚。
沒想到這里還有個關鍵點。
若是按照梟逸這么說，寅城不是陵炎的，那寅城……就是陵炎攻打搶奪來的了。
見她一副失神模樣，梟逸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五年之前，陵炎國出兵攻占寅城，我們出了內(nèi)奸……那一戰(zhàn)極其慘烈，死傷慘重，我們不得已退敗五里。”
他說這話時語氣也是很平淡的，平淡到了有些不正常，沈言昭只覺得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有種莫名其妙的寒意往上涌，臉上挨著刀子的地方恐怕已經(jīng)于周邊皮膚形成鮮明溫差了。
他要是輕輕一動，沈言昭毫不懷疑那刀尖會直接刺入臉頰。
她一直很愛惜自己的臉蛋，曾經(jīng)算是靠臉和演技吃飯，如今也不想破相。
“這是在奪回本屬于我們的東西。”梟逸像是在敘述著一件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已經(jīng)麻木了。
沈言昭不寒而栗。
梟逸離她很近，她才觀察到梟逸的左眼下方有一顆痣。
明明應該很特別的標志，為什么現(xiàn)在才注意到。
“在想什么？”他唇角微微往上挑起，“這都能走神？”
“就不能不殺我嗎?！鄙蜓哉颜Z氣誠懇，極其卑微。
“不能?！睏n逸語氣冷漠，不為所動。
“好吧?！鄙蜓哉芽此仆讌f(xié)，“那我再想想辦法。”
梟逸：“？”
他冷笑：“我還以為你有多剛毅，不過如此嗎云昭?！?p> 沈言昭跟著嘿嘿笑：“就算不為了自己，我也要掛念著老婆孩子呀?！?p> “？”
“很好，你惹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