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宴舟回到蘇家,徐鋼一言不發(fā)跟著,蘇宴舟拎著玉佩丟他懷里,嘲諷道:“拿著去我祖母那討賞吧,最好還能琢磨出里頭到底有什么名堂?!?p> 見徐鋼不為所動,蘇宴舟冷笑著往深院走去,滿院子都是眼睛,無論他走到哪都會被人盯著,與其遮遮掩掩,不如直接些。
房門由外被人推開,倚在軟臥上的江煙放下手中的書,江家嬤嬤扶著起身,屋內(nèi)擺著未動的晚膳,屋內(nèi)婢女解開蘇宴舟的外衣。
蘇家嬤嬤道:“家主回來了,用膳吧,少夫人。”
江煙點了點頭,安靜地坐下用膳。
屋內(nèi)婢女悄悄瞅著這位少夫人,本該用晚膳的時辰已錯過了許久,桌上的飯菜換了好幾樣,午膳又嬤嬤由各種由頭罰走了,一整日下來才堪堪吃了些湯水,都這樣了,少夫人也不抱怨不惱火的,她還以為等公子回來了,少夫人鐵定要鬧起來了。
“你們下去吧,留下我和少夫人獨自用膳?!碧K宴舟今夜沒有什么胃口,飯桌周圍站著的人就像看籠中困獸用膳表演,夾什么菜,吃幾口,全在他們的安排中,眼前的飯菜仿佛是斗獸的器具。
蘇家嬤嬤垂首,恭敬道:“回家主,還是讓奴守著吧,這些膳食都是老太太命人做的,說是對家主還有少夫人的身子好,讓老奴務(wù)必瞧著公子用下?!?p> 蘇宴舟,就算不想吃還是會被摁下去的。
蘇家婢女夾起碟上的菜肴放入江煙面前:“少夫人,請用膳?!?p> 這些菜肴皆帶著中藥的苦味,即便處理的再好,也丟不去那股藥味。江煙暗自一笑,用余光打量著蘇宴舟,心想,何必與他的祖母作對。
蘇宴舟握著筷子的手在發(fā)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的這些飯菜下的不是藥膳而是毒,讓自己身體維持虛弱之象的毒粉,祖母知道自己跑不了,可是她也知道一旦籌碼太少,便抓不住自己,于是每月這一天都命人做了這一桌的毒膳,雖不至死,但會耗盡身上的氣力,日漸羸弱。
兄長當(dāng)年也是這么被她一步步熬死的,如今也輪到自己了。蘇宴舟只要一閉眼便能想到兄長的尸體躺在冰窖中,他的手松軟冰冷,臉色蒼白。
“夠了!”
蘇宴舟驟然起身,抬手狠狠打在蘇家嬤嬤臉上,這一巴掌來的又急又狠,蘇家嬤嬤整個人跌倒在地上,捂著紅腫的臉愣了一會。家主不是沒有發(fā)過脾氣,可是他從來不對旁人動手,今夜這是怎么了。
顫抖的嘴唇暴露她內(nèi)心的慌張,蘇家嬤嬤顧不得太多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恭敬道:“家主贖罪!”
“看清楚誰是這個院的主子!我的話你都不聽,就滾回自己的院子去!”蘇宴舟氣不打一處來,只覺一股氣堵在胸口上難受得很,氣急敗壞的目光最終落在桌子上,伸手摁住丫鬟肩膀,蘇宴舟用力踹倒桌子。
“砰!”
“啊!”
桌上的膳食全灑了一地,盤子碎的滿地都是,嚇得屋內(nèi)的丫鬟和嬤嬤們捂著耳朵一動也不敢動,蘇宴舟自個踹倒桌子還站不穩(wěn),踉蹌了好幾下險些摔倒,好在退了幾步后扶住了江煙的肩膀。
蘇宴舟滿臉通紅,氣憤地盯著屋內(nèi)的嬤嬤和丫鬟,手指指著她們一個個,怒道:“你們這一個個吃里扒外的東西!一心侍二主的畜生給爺滾??!”
“家主…家主恕罪!”嬤嬤還沒開口,那些丫鬟們哪敢離開,一群人瑟縮著往后躲,淚眼婆婆地求饒。
“好啊,好啊,還不走是吧,不走是吧!”蘇宴舟艱難地喘著氣,又舉起屋內(nèi)的花瓶對著她們就砸過去,不一會又拿起來匣子。
“家主饒命啊!饒命啊家主!”
丫鬟們哭著在屋內(nèi)到處亂跑躲著砸過來的物件,江煙神情冷漠看著蘇宴舟發(fā)瘋,那些砸過去的東西看似要砸中,實際上都只是摔到她們腳邊,也不知是蘇宴舟無力還是他故意為之。
他這么做只是為了不吃這一桌的飯菜,雖相處不久,但蘇宴舟看起來不是這么一個嬌縱子弟,況且他這么多年都過來了,為何今夜對這一桌飯菜有這么大的怒氣,只有一個原因,他不想讓自己吃這一桌有問題的飯菜。
“殺人了,殺人了…”
蘇家嬤嬤驚恐地瞪著要砸向自己的燈盞,失聲尖喊道:“我們走!快走!去老太太那!”
“是!”
一群人捂著頭狼狽地逃竄出屋,蘇宴舟火冒三丈的氣勢頓時一泄,放下燈盞癱坐在地上,靠著柱子,瞧著滿屋子的狼藉,卻是如釋重負的笑了,抬手穿過散落在額前的長發(fā)扶額低笑,總算是逃過一遭。
江煙聽著蘇宴舟的喘息,只是淡淡道:“你這樣做只會惹怒老太太,老太太不會不管今夜之事?!?p> 蘇宴舟仰頭抵著柱子,松了一口氣:“不過是一頓板子罷了,每個月挨這一頓我還是挺得住的?!?p> “你是痛快了,我們呢!”一直躲在桌子后的二丫拍干凈衣裳,氣沖沖地走到江煙身邊,“你痛快了,威風(fēng)了,偏偏害得我們餓肚子,少夫人今日可還沒正經(jīng)吃過一點東西,好不容易熬到晚膳又被你發(fā)瘋掀了,現(xiàn)在我們吃什么!”
蘇宴舟記得她,那日跑進屋讓自己去救江煙的小婢女,江煙把她收入江家那頭了。蘇宴舟疲倦地笑著:“那就辛苦姑奶奶給我們煮碗面食了,正巧我發(fā)完瘋也餓了。”
二丫本不想搭理,可念著江煙還餓著,那群人平時趾高氣揚的也沒少欺負自己,蘇宴舟嘛,混蛋是混蛋了點,但是總歸沒砸到她還幫她出了口惡氣,算了,就當(dāng)可憐這家伙了。
江煙倒了杯溫茶潤喉:“你這人著實令人看不透?!?p> 蘇宴舟聞言湊近江煙,挑眉道:“做人嘛,糊涂活著就可以了,何必事事要看透。江煙,你若在蘇家家奴受了委屈,大可告訴你的父親,蘇家多是欺軟怕硬的主,你要是能像我今夜這么瘋,她們鐵定怕你了?!?p> 江煙笑了:“江煙一介弱女子舉起那些物件,以后這種事還是勞煩夫婿吧?!?p> 要發(fā)瘋,蘇宴舟瘋自個的,別拉上自己。
聽出江煙話里的調(diào)侃,蘇宴舟也不惱,手心握著一個紙團,江南藝妓之首…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