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馬場離蘇家有些路程,二丫一路上嘰嘰喳喳累了,靠著馬車酣睡。
應(yīng)該快到了。蘇宴舟撩開窗簾想要看看外頭,陽光從開處透進(jìn)來照在二丫的臉上,二丫不適地喏喏哼聲。
這小丫頭還睡的挺香的。蘇宴舟松開手只開一條小小的縫隙,使太陽不至于照在二丫的臉上,讓二丫能睡個好覺。
城內(nèi)的路還好,出了城泥路坑坑洼洼十分難走,馬車顛簸了好幾下,蘇宴舟眼疾手快扶住二丫往下倒的腦袋,不然這么磕下去總得起個大包。
“駕!家主,這路不好走,您坐穩(wěn)了!”
家主這放著好端端的官道不走,要去馬場偏偏要走這條破路,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馬車夫嫌路難走怕挨主家責(zé)備,想快點趕過這段泥路,車輪骨碌碌一圈接著一圈,轉(zhuǎn)的飛快。
車輪碾過大小不一的石子,馬車劇烈搖晃著,車內(nèi)的人更是左右搖擺。
二丫被驚醒,睡眼朦朧間又一臉驚悚,魂都嚇飛了一半,顧不得自己的安危,雙手李亂去抓蘇宴舟,嚷嚷道:“趕慢點!他身上還有傷呢!”
“噓!”
那車夫急忙拉住馬繩,馬車猛然顛了一下,二丫順勢牢牢扶住蘇宴舟,擔(dān)心道:“蘇宴舟,你的傷口沒裂開吧?”
笑意舒暢,蘇宴舟只道:“沒事?!?p> 掀開簾子一瞧,窗外放眼望去全是綠意蔥蔥的竹子,馬車停在竹林中,蘇宴舟擺手讓馬車夫退去不遠(yuǎn)處守著,徐鋼站在五步開外目光時刻盯著馬車。
二丫不明白蘇宴舟這是唱的哪出大戲,疑惑地看著一袋銀子、兩袋銀子、地契、手令一件接著一件交到她手中,蘇宴舟…給她這樣做什么,她整日待在蘇家里,這些東西她用不著,也不想要。
沉沉的眸光微抬,蘇宴舟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許久伸出手溫柔地?fù)崦陌l(fā),唇角含著溫和的笑意:“這些東西你先拿了,出了這片竹林往東走會有馬車接你離開,走出蘇家后,你要去哪里便去哪里,日子過不下去了,就拿著手令去找蘇家店鋪,沒人敢為難你?!?p> 二丫再傻也猜出一二了,她捧著那些,那些旁人求之不得的東西,像是什么燙手山芋,雙手抑制不住地發(fā)抖,瞳孔不可置信地逐漸放大,眼淚搶先一步抖落了下來。
二丫哽咽道:“你要,趕我,走?”
她不屬于蘇家,蘇宴舟不能眼睜睜讓這樣一個明亮動人的小姑娘,因蘇家人而甘愿被困在蘇家,變成這個不能哭不能笑的行尸走肉。兄長給她的恩情,她早就還夠了。
突起的秋風(fēng)吹落了竹葉,徐鋼抬起頭,那幾片竹葉在空中隨風(fēng)翩舞,輕輕落在車頂上,車邊鈴鐺聲清脆,似竹林踩著竹葉行走而去的游靈。
車內(nèi),二人對視許久,二丫滿眼的失落,這是鐵了心要趕自己走了,可是為什么呢?是她昨日的糕點沒給他溫夠軟了,還是早晨她嘴欠說了他幾句,還是,還是她作為婢女在他馬車上睡覺?
蘇宴舟長嘆了口氣,終究是不忍地垂下眼,沉默了一會,開口道:“二丫,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不是趕你走,而是你的恩情已經(jīng)還足就該離開了,你難道想變成李氏那樣的行死走肉嗎?”
原來不是她的錯,那她就不走。二丫倔氣地擦去眼淚,賭氣道:“你說話文縐縐的,我聽不懂,我只知道,不是我的錯,你就不能趕我走?!?p> 這丫頭就是缺心眼,蘇宴舟無奈地扶額靠著車壁,她的脾氣倔得跟頭牛一樣,一旦認(rèn)定了自己的理,就不會改。
看蘇宴舟靠著車壁沉默不語,二丫只覺自己十分委屈,她不懂為什么無緣無故,無緣無故的,這個人和自己說這話,就要趕自己離開,如果真是討厭自己,干脆把她丟出蘇家就好了,干嘛要給她這些東西,給就給,她就收了。
二丫抽泣,嘀咕道:“你這樣不是為了我好,是丟下我,覺得我是個累贅?!?p> 那些委屈,不解地淚水不停的往下掉,二丫胡亂地把那些東西塞進(jìn)衣服里,氣惱地瞪了一眼蘇宴舟,推開車門坐到車廂外頭,害怕蘇宴舟半路會把自己推下車,屁股又往里挪了幾下,坐得更穩(wěn)一些。
二丫氣鼓鼓嚷嚷道:“趕車!”
“誒!”車夫連忙跑過來,拿起馬繩一臉疑惑,怎么好端端的,二丫姑娘突然就哭了。
徐鋼跟著馬車,見二丫雙手握拳,坐在車廂外頭嚎啕大哭,圓乎乎的臉更是哭得通紅,不由抿了抿嘴。
車廂內(nèi)的蘇宴舟頭疼至極,這是鐵了心了。
馬車到了馬場,二丫哭了一路也哭累了,雙眼紅腫,咬牙切齒地看向身后,猛然地推開車門,蘇宴舟被她驚的一抖。
二丫一邊打嗝一邊攙扶出蘇宴舟,眼神惡狠狠剜在蘇宴舟身上,真恨不得把蘇宴舟生吞活剝了不可,蘇宴舟哪里還敢提剛剛那事,怯怯咽了咽口水口水,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力道之大都能把自己的胳膊捏碎了。
馬場的主事收到風(fēng)聲,早就在門口候著了,查看了轉(zhuǎn)讓的契約點了點頭,眼里難掩一抹慌張,如今馬場換了主子,他早就聽說過這位東家從不養(yǎng)廢人,他這個馬場都荒廢了好久了,僅剩下幾匹老馬耗著,秋季又是馬場大廢銀子的節(jié)氣,這下他的飯碗算是砸了。
蘇宴舟細(xì)細(xì)看了一圈馬場周圍,腳下踩的可是白花花的銀子,確實硌腳啊,余光掃見管事的滿頭大汗,也猜到他的心思。若一上任就遣散了所有老人,只會惹得這群人對大房不滿,那么接下來要再接手二房的鋪子,只會積攢民怨。
蘇宴舟輕笑道:“你若還愿意,這個馬場的管事我想還是你做著吧,就是不知道你……”
話還說完,管事連忙瞪大眼睛,連連點頭:“愿意愿意!東家放心,老奴一定管好這一片!”
聽見馬窖內(nèi)四匹老馬沉重的呼吸,馬場太冷清只會惹人懷疑,蘇宴舟拍了拍管事的肩膀:“過幾日,你去挑幾匹好馬養(yǎng)著,熬過嚴(yán)冬,春季馬球也該到了?!?p> 管事應(yīng)答道:“是,東家放心,老奴一定不會讓東家失望的?!?p> 交代完馬場的事,蘇宴舟等人便要打道回府,二丫雙手環(huán)胸賭氣地坐在車廂外,蘇宴舟拿她沒辦法,只是由著她。
“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