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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山江

第一百九十五章 軍人的悲哀與榮耀

斗山江 立秋的棗子 3089 2021-12-25 19:00:00

  勝鐵弓沒有接到任何指示,所以他只能死守虎背梁。

  尉遲陽接到了新的命令:全速推進,務必搶占南城門。

  鷹嘴巖和虎背梁兩峰對峙,如兩只鐵獸。恰好,虎背梁上密密麻麻也布滿了山獸,確實應景。

  “某有軍令,不可違!”尉遲陽沉聲道,不知為何,他的心中莫名起了一層惆悵。

  八卦嘴的激烈戰(zhàn)斗他沒有看到,沒有看到不等于就能罔視。事實上,山奇軍以寡敵眾,與來犯的矬子寇保家衛(wèi)國,浴血奮戰(zhàn),而他接到的命令卻是偷襲山江郡。

  他不解。

  帝國軍人不去驅(qū)除敵寇,馬革裹尸,卻要手足相斗,兄弟相殘,無論如何,尉遲陽都覺得心里難受。或許,這就是軍人的悲哀吧。

  “軍令死守,不可違!不可退!”勝鐵弓挽弓如月,這個姿態(tài)他一直保持了三天三夜,一動不動。

  他的嘴唇因干燥而略微開裂,虎背梁處在山頂,秋風是干燥的,沒有水滋養(yǎng)的嘴唇干如曬土。

  八卦嘴的殺聲在三天前就已經(jīng)遠去了,麥子秋似乎忘記了他,把他孤零零地扔在荒山之上。麥子秋和他的山奇軍或許已經(jīng)全部殉國了,那么,麥子秋不是忘了他,而是在另一個世界看著他。

  他,勝鐵弓,如果真是那樣,就是山奇軍最后一名戰(zhàn)士,戰(zhàn)士的榮耀就是戰(zhàn)斗到底!

  此刻,山奇軍三千雙眼睛正在那個黑暗的世界看著自己,那就用這個世界的鮮血和豪邁點亮那個世界都的黑暗。

  “來吧!”勝鐵弓低聲怒吼,他的鐵弓稍稍上移,這是三天來他第一次移動,只是一個輕微的移動,表明的是一種必死的決心~鐵箭對準鷹嘴巖上的尉遲陽。

  隨著他那個不著痕跡的動作,虎背梁上傲然屹立的白虎仰首大吼,一聲虎嘯傳遍連綿的群山。頓時,無數(shù)山崗一起回應,無數(shù)野獸一起怒吼。

  雙方就此開始沖刺、接觸、撕咬、撲殺。

  這場戰(zhàn)斗絕對是帝國戰(zhàn)爭史上最為罕見的一次戰(zhàn)斗,帝國最精銳的王師和大幕山一群妖獸在逼狹的山谷進行著一次荒唐無稽的戰(zhàn)斗。

  沒有苦笑,將所有的情緒都掩埋在面無表情之下,尉遲陽和勝鐵弓充分演繹了什么才叫軍人的慘烈劇情。

  勝鐵弓的鐵弓穩(wěn)重而堅毅,他的鐵箭就像凝固似的,只等山巔的秋風來將他喚醒。

  尉遲陽的金鞭在秋陽下熠熠生輝,驕傲地述說輝煌燦爛的歷史功績,無疑,從心理層面,尉遲陽占據(jù)著極大的優(yōu)勢,至少他是這么認為的。

  和西城外的戰(zhàn)斗不同,山谷中的廝殺沒有忍讓,沒有寬容,沒有和和氣氣,軍人和野獸再也分不清誰更像軍人,誰更像野獸。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zhàn)斗。

  白虎并沒有加入戰(zhàn)斗,銀狐仍然在白虎背脊上,兩只快要成妖的妖獸狠狠地凝視著對面鷹嘴巖上的尉遲陽。

  大蟒應該是受到白虎的指令,從一開始就沖進了山谷,所到之處,橫沖直撞,勢不可擋。

  尉遲軍中自有修行者對付大蟒,雙方展開較量,勢均力敵。方圓十丈內(nèi),土石飛揚,草木遭殃。

  這場戰(zhàn)斗持續(xù)了小半個時辰,尉遲陽開始一步一步從鷹嘴巖上邁下去。

  勝鐵弓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只有尉遲陽接到命令,命令的背后是征西大軍受辱西城外。

  戰(zhàn)無不勝的征西大將軍竟然被山江郡羞辱,那也是整個尉遲家族受到了羞辱。

  尉遲陽收起了心中方才萌發(fā)的那點悲哀,他舉起了金鞭。

  金鞭映著秋陽,折射出燦爛而奇異的光亮,所有的士兵都被那縱光亮照射,激發(fā)出磅礴的氣勢和斗志。

  嗖。

  就在這時,勝鐵弓的鐵箭射了出去。一支鐵箭,畢其功于一役的鐵箭。

  三天三夜,勝鐵弓將所有的道炁都灌注于這支鐵箭中,鐵箭就是他勝鐵弓的全部。

  鐵箭在空中直線沖刺,沒有弧度,不需要弧度,勝鐵弓的箭是鐵,他的人也是鐵。

  尉遲陽舉著他的金鞭,映著秋陽,向著那支鐵箭劈下。

  當。

  就是打鐵的響聲,聽聞在耳膜,說不出的刺耳,又說不出的沉悶。鐵箭停滯在空中,金鞭也一動不動,連秋風秋日都凝固了。

  勝鐵弓依然保持著他彎弓射箭的姿態(tài),只是他的臉色鐵一樣沉重。

  三息之后,尉遲陽竟然朝勝鐵弓流露出一絲同情,是的,是同情而不是戲弄。

  然后,他的金鞭劈下。鐵箭竟然中斷,斷成兩截,墜落山谷。山谷中爆發(fā)出尉遲軍激動的吼叫。

  勝鐵弓敗了,毫無保留地敗了,也毫無意料的敗了。和尉遲陽這樣的高手相比,修為畢竟差了一些。

  所以勝鐵弓和他的鐵弓一起,像一支折斷的鐵箭,轟然倒下。

  白虎也是在這個時候沖了出去,一個騰躍,已經(jīng)到了山谷,再一個縱躍,距離尉遲陽僅僅十來丈。

  “本將不殺你?!蔽具t陽的金鞭還舉著,他的眼里還殘留著一絲可惜。他是破虜將軍,但并不嗜殺。

  白虎低吼,周邊的風云似乎都在變化。銀狐瞪著大眼,眼光里映著金鞭的光波。

  白虎為何不退?事后這個問題一直纏繞并折磨著無數(shù)的歷史學家和軍事專家,到最后只有臆測和爭論,卻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結論。

  比較一致的說法是,大幕山脈的妖獸受惠于山江郡,故而通了人性,誓死也要保衛(wèi)山江郡。

  這個猜想并不荒謬,至少說對了一點。沒有人了解個中情由,即便是造成這次奇異現(xiàn)象的鐵心歌。

  山凝虎意,江激龍吟。這才是根本。

  鐵心歌于四門城樓融山江之形悟龍虎之意,寫出一點半橫一豎,激發(fā)山江印之天奇石和江心石的強大力量。天奇石釋放的氣息傳導山中妖獸,這才有了百獸御敵之怪誕行動。

  至于勝鐵弓箭殺寶界寺和尚不過是個巧合,白虎只是認同他。而山江郡西城樓兩次祭起的山江印,更是讓白虎虎血沸騰。

  這場惡戰(zhàn)從上午打到下午,尉遲軍硬是沒有將陣地推進到虎背梁,虎背梁似乎是這支號稱天下無敵的王師不可逾越的屏障。

  人獸大戰(zhàn),尉遲軍訓練有素,配合默契,即便是在狹窄的山谷肉搏,進退亦皆有章法。

  山中猛獸則仗著獸多勢眾,往往是三四只圍攻一人,甚至更多。如此優(yōu)勢相互抵消,劣勢相互抹平,竟然打了個平手。

  但說來奇怪,雙方大戰(zhàn)如此慘烈,竟然只有傷殘卻無死亡。

  通常是尉遲軍的刀槍絕不向山獸的要害砍出刺去,而猛獸們也放棄對脖子以上的攻擊,雙方更像是一場操練。一旦負傷,旋即退出戰(zhàn)場,儼然約定俗成一般。

  這是一場慘烈的戰(zhàn)斗,也是一次友好的演練。猶如某個大宗門的比武證道,出手狠毒,卻是點到即止,絕不傷了對方性命。

  這實在是一次奇怪的遭遇戰(zhàn),從三天前開始,雙方一直以極好的耐心和韌性傳遞著某種可能,并且最終將這種可能實施在戰(zhàn)場上。

  尉遲陽還在和白虎對峙?!氨緦⒉粴⒛悖 边@是他第二次說同樣的話。

  白虎能聽懂尉遲陽的話,因為他雖然散發(fā)出恐怖的虎威,但同樣保持著極度的克制。它能感應到山下幾十里外山江印傳遞的信號:只傷人,不殺人。

  所以白虎也沒動,只是又一次發(fā)出響徹云霄的虎嘯,那意思分明在告訴對方:“本大王也不殺你!”

  雙方就這么友好的打下去,直到某一方徹底被打殘,再也沒有新的戰(zhàn)斗力為之。

  以目前情形看,不用等到黃昏來臨,尉遲軍必將退出戰(zhàn)場,因為尉遲軍三千精銳是固定的人數(shù),而山獸卻源源不斷加入戰(zhàn)場。

  如果不是這種打法,如果一開始就不要憐惜勝鐵弓而兵發(fā)南城門,以山江郡城防之空虛,尉遲陽必建不世之奇功。

  可惜沒有如果。更何況當尉遲軍第一次進攻時,白虎就出現(xiàn)在虎背梁上。

  不是不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白虎比之勝鐵弓如何?尉遲陽根本不敢小覷。和人類修行相似,妖獸一旦修出獸核,便意味著踏進破玄境。而如果妖獸煉出獸元,那么妖獸就可化形為人,是為妖,也就達到混元境境界。

  三只妖獸,顯然,白虎的修行最深,怕是一只虎爪已經(jīng)進入混元境?;煸常鞘且粋€多么高深的境界,尉遲陽被卡在破玄境巔峰,就是無法突破那層厚厚障礙。

  這場戰(zhàn)斗開始醞釀充分,過程慘烈而不悲壯,結局卻是意外且具有喜感。

  尉遲陽突然放下了金鞭,注目,默然,然后一聲不響地退回鷹嘴巖。

  三千尉遲軍精銳居然成功地在山獸的注目禮中相互攙扶,全身而退,白虎甚至還送上禮炮般的三聲虎吼。

  就在這虎吼中勝鐵弓蘇醒過來,他勉強站起身,嘴角還有血漬,尉遲陽那一金鞭破了他的道炁。這個時候,他看到尉遲陽退上了鷹嘴巖,百獸們歡呼相送三千尉遲軍。

  白虎緩緩地往回走,接受百獸們山呼海嘯般的歡呼。銀狐站在虎背上,神態(tài)安詳,仿似面帶微笑,似乎比白虎更有資格享受百獸們的頂禮膜拜。

  勝鐵弓的眼睛里突然就蹦出一個成語:狐假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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