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爺,也就是劉本初劉叔被空間隔離的一霎脫口而出:“老師!”可惜鐵心歌沒有聽到。
小四爺原本在唐瞭的民兵中,經過幕水混戰(zhàn)后,和很多人看到的一樣,小四爺也看到了老師鐵心歌走進了八卦陣。
“老師…”小四爺就這么在所有人都忽視的情況下進入陣法中。
八卦陣太玄妙,小四爺根本就找不到老師的蹤跡,他就和山奇軍一起打矬子寇火箭軍。
“劉叔,你的傷…”阿奇摸去臉上的血水,看著小四爺?shù)膫冢瑵M臉都是悲傷。
小四爺?shù)淖竽_腳后跟腳筋連同跟腱一起被斫斷,這個位置的傷得不到及時接上,必將殘疾。
“打架嘛,總是難免,沒死挺好?!毙∷臓斁尤贿€能笑。
從小到大,傻子這個特征就一直伴隨著他,這樣也好,至少省去了很多煩惱。所以小四爺快樂的時候多。
自從有了老師,小四爺覺得一切都在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的心智竟然在一點一點清醒。
而當他吃下老師那三張秋闈卷子后,他的識海就多出了許許多多活躍的字,精靈一般,一次次沖擊著他的靈臺。
直到那天,一股浩然正氣漫身襲來,他的靈臺就此被沖開。這一次無極初開,道炁凝聚,就此步入凝炁境。
是奇遇也是偶遇吧,沒有老師,他就是個傻子;是老師喚醒了他的靈智,是老師賦予他活著的尊嚴和意義,所以他很滿足,這個時刻,小四爺比任何時候都要樂觀。
“劉叔,你剛才喊那個少年‘老師’?”柳江不解。
鐵心歌大殺四方時,他們雖在另一個空間,也能感受到那少年散發(fā)出的驚人殺氣。
“他就是我的老師…”小四爺快樂地笑,并且發(fā)出爽朗的笑聲,笑聲牽動他的傷口,劇烈的痛感也沒阻止他繼續(xù)的笑。
麥子秋越來越感覺那股危險的臨近。
那危險每每逼近一點,麥子秋對八卦陣的操控就減弱一分,他只能不斷地變幻陣法,隔離空間,將靠近的危險引導遠去。
現(xiàn)在,麥子秋的道炁流失太多,道炁越是不足,流失的速度就越快。沒有足夠的道炁,麥子秋變幻陣法的頻率就開始緩慢。
他是大念師,念師以念為本,但道炁是基礎。不是說他必須修行到多么深厚強勁的道炁,而是一旦道炁流失干凈,念力就失去了可以依托的基本。
正因為如此,念師才更難修行。
道炁而言,麥子秋已經突破了破玄境中階,他的念力也隨之增長,因此在這八卦陣中,混元境以下基本沒有對手,即便是混元境,也足以借陣法周旋抗衡。
但現(xiàn)在是,經過南城外八卦嘴的血拼,再到東城外幕水狙擊,麥子秋太累了,便是一個鐵人,也會有力衰氣落的時候。
要來的終究要來到。麥子秋的眼眸緩緩地顯印出一個影子,像從云霧中鉆出來,還沒有完全凝實;又如宣紙上滴落的一點墨汁,正慢慢地洇開。
“可惜了,終究是差了一點?!丙溩忧镙p嘆。
八卦陣中大部分矬子寇火箭軍被殲,如果再多延長點時間,矬子寇就會被全部剿滅。
無相佛終于走到麥子秋的身前,因為對抗陣法,無相佛消耗也不少,影子輪廓在,身子正在凝實。所以他不急著動手。
這的確是個可怕的敵人,甚至是麥子秋平生所遇到的最危險的敵人。
麥子秋有種感覺,如果這人沒有受傷,如果這人還在巔峰狀態(tài),可輕易破掉八卦陣,畢竟修為不同,混元境高人,隔了一個境界。
“我以為至少還能困你半個時辰。”麥子秋清癯的臉頰泛著清冷的秋光。
“陣法確實精妙,只是你實力不夠。”無相佛語氣很輕蔑,態(tài)度卻很嚴肅。
他被陣法困住,能找到陣源中樞處耗費了他太多的佛力,只是和麥子秋不同,無相佛只需要時間來恢復,而對手卻還在不停地消耗道炁和念力。
“我會殺死你的?!睙o相佛惡毒地撂下狠話。
“你還需要多久?”麥子秋凝視著無相佛緩緩凝結的影像。
“一炷香吧?!?p> “短了些,不過也差不多了。”麥子秋輕輕點頭,雙手變換指訣,口中輕念法咒,八卦陣再次變幻。
“哼,即便都死了,那只會增加我對你的憎惡!”無相佛居然獰笑,扯著一張面皮都在抖動。
佛無怒才是慈善面孔,佛動怒甚于惡鬼。所以所謂世間佛,不過是裝神弄鬼欺騙愚民罷了。
麥子秋有兩種選擇:一是趁著無相佛還沒恢復立足未穩(wěn),以八卦陣陣力凝成陣刀,做雷霆一擊,成敗雖未可知,但殊死搏斗總比坐以待斃好。二是棄陣而走,反正無相佛還沒恢復過來,根本追不上。
但這兩個方案都是以放棄八卦陣為前提,那么殘留的矬子寇火箭軍就會死里逃生,更嚴重的是山奇軍就會全部暴露在無相佛眼皮子底下。
“不行!”麥子秋堅定的搖頭。
“你好像一點不掙扎?”無相佛有些詫異,通常這種情況下,對手基本上選擇逃跑,麥子秋的態(tài)度是他見到過的最不可思議的一個。
“已成定局,何必自擾。”麥子秋淡淡的說道,他的選擇簡單而肯定。
“那么,你就死吧?!睙o相佛忽然動手,出手的一瞬間,他的身影驟然一合,就此凝實。
一根手指,佛光纏繞,金剛指力,瞬間膨大,向著麥子秋狠狠一戳。
一股龐大的壓力驟然而至,麥子秋一邊維護大陣,只伸出左手,手指緊握成拳,拳頭化掌,推送出去。
佛指如柱,掌形化盾。麥子秋選擇防守,而不是出陣刀。
轟。
盾皸裂破碎,麥子秋胸口著實被佛指戳中,悶哼一聲,倒飛數(shù)丈,身姿卻依然保持不變,手指捏訣,八卦陣最后一次變化。
“你至少還有一擊之力,為什么?”無相佛不解。
他剛才施展金剛指,若是麥子秋全力以赴,當不至于受此重傷。但麥子秋要抵抗,就必須將全部力量從大陣中抽出,那么,八卦陣也就不攻自破了。
然而麥子秋并未如此,寧可受傷也要維持陣法,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難道大京帝國的人都是如此嗎?真是個愚蠢的人。
不懼死,不畏死,生死置之度外,此為大丈夫。大丈夫又豈是東魆島矬子寇可以理解的。
麥子秋胸口多了個洞,洞口咕咕往外噴血。麥子秋吞進一顆丹藥,強忍疼痛,呼吸兩下,翻騰的氣海血脈悄悄平靜。
“都快死了,又何必?你知道,我并不關注他們的生死。”無相佛無面無相,看不出表情,但語氣冰冷到極點,語氣有時就是表情,甚至勝過表情。
“我和你正相反,”麥子秋緩了一口氣,“他們不能死!”
他們不能死?!八麄儭敝傅氖撬氖勘呐笥?,這就是麥子秋的選擇。
“那這樣,你會死得很慘?!睙o相佛很是氣惱,開始有些咆哮。
“你的廢話真多,你要是能馬上殺死我,也不用在這唧唧歪歪。我說你的傷勢還沒恢復嗎?”麥子秋平靜地笑,那是一種嘲笑。
被麥子秋說中,無相佛保持沉默,只是用一張面皮對視麥子秋。麥子秋傷勢卻是更加嚴重,胸口的血不停地流淌。
“你不停流血,血會流干,你也會死的。”無相佛忽然說道。
“也許吧,無所謂,至少我在血流干之前可以鏟除所有的矬子寇,這就夠了?!?p> 麥子秋對胸口血洞根本不理會,他雖然虛弱,連說話的力氣都不夠,可大陣在他維持下,陣法依然保持相當?shù)墓袅Γ员阌谏狡孳姽笞涌堋?p> 兩人都有說不出的苦衷,話鋒對戰(zhàn),更多的是打心理戰(zhàn)。無相佛說只要一炷香功夫恢復,但剛才強行發(fā)動金剛指,原本聚集的佛力又渙散了一些,他需要重新凝結。
八卦陣中的戰(zhàn)斗已然白熱化,只要大陣不破,山奇軍就占有優(yōu)勢,得不到矬子寇支援,無相佛恢復不到原本的佛力。現(xiàn)在雙方騎虎難下,就看誰更快恢復攻擊力量。
一個修為境界更高,一個借助大陣抗衡,目前來看,無相佛雖有優(yōu)勢,也只是勢均力敵。
關鍵點在于時間。時間足夠,待徹底殲滅矬子寇,麥子秋就可化陣為刀,給予最大一擊。但如果無相佛縮短時間提前恢復,這場戰(zhàn)斗的勝負也就自然而然順理成章了。
“到底還是慢了一步?!丙溩忧锎丝绦牧︺俱玻羼车哪橆a浮出一層苦澀。畢竟這是山江郡新晉的小府主借來的山形山勢,若是在八卦嘴,尚可一戰(zhàn)。
小府主長相如何,麥子秋根本不知道,之所以信任,確實有信任的理由。
當西大營滕沖率領鐵軍暗渡八卦嘴,合擊剿滅矬子寇南路侵犯之敵,麥子秋就對小府主產生好感。
滕沖臨走前和盤托出計謀,麥子秋率南大營山奇軍增援幕水戰(zhàn)場,小府主為麥子秋借山形山勢,麥子秋居然沒有任何懷疑就依計而行。這就是信任。當然,信任決定了麥子秋的選擇。
小府主之小,確實是年齡的稱呼。麥子秋不認為這是對新府主的不敬,反倒覺得挺自然。
“死有何懼!”麥子秋冷冷地看著無相佛,眼神冷峻而淡漠,仿佛是在看一個小丑。
無相佛的金剛指重新戳出,這次比上次更為凌厲,巨大的威壓自指尖發(fā)散,周圍三丈,飛沙走石,陰風怒號。
“去死吧?!睙o相佛無盡的嫌棄憎惡都包含在三字中。
確實擋不了,麥子秋的左手手掌被金剛指戳穿,然后戳破,最后戳碎,金剛指力勢如破竹,直奔麥子秋額頭。
麥子秋眼珠子一眨不眨,死死盯著一點一點逼近的指尖,他的眼珠感受到強烈的威壓,那壓力簡直要將他的眼珠戳破,波,他的右眼珠破裂了,血水如血箭射出,但他的右手捏著陣訣不動,他像個雕塑!
選擇無對錯,沙場男兒,就當笑對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