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塵珂來到一群閑漢面前。幾個閉著眼睛曬太陽的閑漢忽然感到眼前一暗，這才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是一個衣衫儉樸的小道士，便又無趣的閉上眼睛。
楚塵珂溫和的笑著，對于閑漢們的無視不以為意。輕聲說道：“有活兒，一日五文。”
“嗖！”
“我來！我來！”
“找我！縣城里我最熟！”
“你熟個屁?。⌒〉篱L找我！各家商鋪酒樓的人我都能說上話，各大財主貴人的宅子我都知道在哪里。不論向導，還是扛擔子，我都能干！”
楚塵珂笑著點點頭，指了指最后那個閑漢，對方一下子擠開人群跑過來，弓著腰笑著問道：“不知小道長需要某家作甚？”
楚塵珂施禮問道：“不知這位善信如何稱呼？”
閑漢身子一扭避了避，手忙腳亂的回禮道：“不敢當，某家劉石頭?！?p> 楚塵珂說道：“近日縣城中可有什么人，或是打架斗毆，或是意外受傷的嗎？我們師徒今日來縣城治病救人，來結個善緣的?！?p> “這個？”那閑漢沒想到楚塵珂一上來問出這個問題，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不知道嗎？”楚塵珂問道。
“啊，知道！”閑漢反應過來，趕緊回答道：“前兩日，王大哥一伙和城南徐屠一伙子打了一架，傷了好些個。我家坊子里的黑狗娃背上劃了個口子，留了好些血，看著快不行了。王大哥找了孟春堂的坐堂李先生給看了，現(xiàn)在還在家躺著呢?！?p> “嗯，帶我們?nèi)ズ诠吠藜摇！背m珂滿意的點了點頭。
“嗯，好?！遍e漢遲疑了一下，看著楚塵珂面善，不像什么壞人，答應下來。
楚塵珂帶著閑漢走到老道面前，說道：“師父，走吧。我們?nèi)榈缊銮笊凭?！?p> 老道一愣，然后點了點頭就跟上去了。
一行人很快來到一座民坊，因隋唐突厥經(jīng)常入侵，所以關中各大縣城，包括長安市都是坊市格局。這種軍事化的布置雖然生活不便，但確實大大提高了安全和管理。
楚塵珂隨著閑漢七拐八扭的走到一戶人家門前，閑漢上前敲門喊道：“張嬸子，在家嗎？”
過了會兒，一個疲憊的中年女聲傳來：“誰??？”
閑漢喊道：“是我，石頭。有位道長來縣城治病救人，聽說了狗娃的事，過來看他。”
不一會兒，大門“支呀”，開了一條縫，一個頭發(fā)半花的婦人探出頭，遲疑看了看一行人。
當看到老道時，婦人這才打開門。向老道屈身施禮，說道：“不知道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敢問道長為何來看我這不成器的兒？”
楚塵珂上前一步，向婦人一稽首，說道：“見過夫人，這位是我?guī)煾冈扑勺樱〉赖捞枩靿m。我?guī)熗皆诮K南山上修道。今日我?guī)熗絹砜h城，是為治病救人，為我道場收集善緣。聽到石頭訴說狗娃的病情，特地過來，看看能否略盡綿薄之力?！?p> 老道也跟著點頭。
婦人嘆了口氣：“罷了，有勞道長了?！?p> 說著引眾人入屋內(nèi)，大門不再關閉，就這么開著。
楚塵珂跟老道進入一個屋內(nèi)，一股腥臭難聞混雜中藥的味道撲來，楚塵珂強忍著壓下想吐的欲望?？吹介缴吓恐粋€人，背部朝上，包扎的嚴嚴實實。眾人進來也沒反應。
楚塵珂一皺眉，有些嚴重??！
婦人上前輕輕呼喚道：“狗娃，狗娃，醒醒?！?p> 那人才反應過來，轉過臉，嘴唇都干的開裂了。他問道：“咋了，娘？”
婦人道：“有人來看你了?！?p> 狗娃還想抬頭，被楚塵珂制止，“躺著不要動?！?p> 楚塵珂上前跟婦人說道：“夫人，聽說之前有醫(yī)師給狗娃看過，當時是怎么說的？”
婦人眼睛一下紅了，說道：“那孟春堂的李先生過來后，給狗娃施了藥，止住血，包扎傷口。說這傷口太大，如果七天以內(nèi)，沒有發(fā)燒，就還有救。如果發(fā)燒，就…就…”婦人頓時說不下去了。
然后婦人啜泣道：“昨晚我給我兒換藥時，他還能說話，哪知今早就神志不清了?？擅膊凰銦?！”
楚塵珂聽完點點頭，上前摸著狗娃的額頭，另一只手摸著自己的額頭，比較完心里有了肯定。
他努力回想著關于急救課上專家所講的內(nèi)容，和應對措施。
一場課就要1880元啊，印象怎能不深刻。
然后上前跟老道低語幾句，老道一皺眉，問道：“你敢肯定？”楚塵珂遲疑一下，點點頭。老道上前給狗娃把脈，過了會說道：“就按你說的辦！”
楚塵珂立即對婦人說：“夫人，狗娃已經(jīng)開始發(fā)燒了！不過現(xiàn)在是發(fā)低燒，所以不明顯。小道師門倒是有救命的法子，但時機已經(jīng)耽誤的太晚，我不瞞你，只有三成把握。您來決定治不治吧！”
此話一出，婦人和石頭都是一驚。婦人下意識朝石頭看去，石頭趕緊把頭一縮，“張嬸子，你來拿主意吧。需要我怎么辦，您只管吩咐！”把責任連忙撇清。
婦人看著躺在榻上的狗娃，一咬牙：“那李先生說一旦發(fā)燒，便只能硬挺了，再無辦法。既然如此，那便交給道長，希望道長能救小兒一命。老身來世做牛做馬，也當報恩。”
楚塵珂不再客氣，吩咐道：“石頭，去找?guī)讉€街坊過來幫忙。夫人，勞煩您多燒一些熱水，切記！水一定要燒開?！?p> 不一會兒，幾個街坊便跟著石頭進來，有男有女。喊著：“怎么了？怎么了？張娘子，你家狗娃沒事吧？”
楚塵珂出來，向眾人一稽首，說道：“小道滌塵，見過諸位街坊。狗娃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發(fā)燒，危在旦夕，望諸位搭把手，救他一命?！?p> 眾人看著一臉稚嫩的楚塵珂，遲疑著。這時老道出來，對眾人一施禮：“有勞各位相助了?！?p> 一個漢子立馬拍著胸脯道：“沒問題，道長你說咱們該怎么辦？”
楚塵珂道：“大家先將狗娃連人帶床榻一起帶到院子中?！蔽葑觾?nèi)雜物亂放，四處血污。不能在在那里救人。兩個大漢進屋去搬人。
又對張氏婦人說道：“勞煩夫人準備一些干凈的布條?！?p> 張氏咬咬牙，便去取布。
狗娃被搬到院中后，楚塵珂對其中一個婦人說道：“勞煩善信去幫忙燒水，熱水不能斷。”接著又對另一個大漢說道：“麻煩這位善信幫忙去打水，冷水也不能斷?！?p> 眾人一臉霧水，但都照做。
楚塵珂走到狗娃面前，用小刀隔開已經(jīng)被污血染得發(fā)黑的包扎布條。一層層解開，露出肉的時候，一股難聞怪味散發(fā)出來。
楚塵珂一看，嘆了口氣，自己猜對了。
旁邊一個大漢一看，驚呼道：“已經(jīng)化膿了，救不活了?！薄咀?】
楚塵珂轉頭說道：“他還有救，三成的生機！”
-------------------------------------
注1：古代絕大多數(shù)醫(yī)者對于外創(chuàng)治療，都因為缺乏感染認知?；緜谝坏┗摚蠖家獞{借體格硬抗。那時醫(yī)者處理傷口沒有消毒這一說，只是簡單的止血和包扎。隋唐許多大將都因為傷口感染，不治而死。部分將門世家有傳承，受傷后用烙鐵燙傷口，成活率相對較高。但這種方法甚至在將領中也沒有普及，大多將領和普通士兵依舊靠硬抗。到宋明時期，開始記載軍醫(yī)使用酒和火油等進行消毒。傷兵營死亡率依舊高的發(fā)指。輕傷不入傷兵營反而存活率會更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