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狐妖與刁民
“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房梁刺碰聲響起,圍在周圍的村民面色大變,高聲叫喊,道:“躲開,房子塌了,躲開!”
“轟隆??!”
陳子安下意識將身子蜷縮起來。
下一刻,煙塵四起,不堪重負的屋子終于被燒塌了。
半個時辰后,竄起的火苗終于被撲滅了,可以開始清理殘屋了。
“娃他爹,哥!”
突然,慘嚎聲響起,人群中沖出三兩人,哭天搶地,腳步凌亂。
他們沒想到,自己的丈夫和哥哥,竟然沒有跑出來。
有眼尖之人順著哭嚎聲看去,發(fā)現(xiàn)了門口露出半截的兩幅烏黑骨架,嚇得齊齊退后,煙氣中彌漫著一股烤肉的香味,不少人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口齒生津。
隨著覆蓋在骨架上的灰燼、焦木被清理出來,眾村民見到骨架的全貌,露出的部分已經(jīng)被熏黑了,但也能看出,是成年人的。
“都讓讓,狐娘娘來了,讓讓!”
有人高喊,人群瞬間讓開道路,哪怕是保護他們風調(diào)雨順的狐娘娘,本質(zhì)上也是吃人的妖怪。
村民心底忐忑,兩年一度的祭廟大典,竟然被搞砸了,想必準備良久的祭品也被燒死了,這可真是闖了大禍了。
人群中央一條半丈多高的紅色狐貍踱步而行,人性化的大眼警惕的看著四周,不僅僅是一眾眼熱村民,也留意著這場異常大火的黑手。
狐貍背上馱著功德箱,自己的財產(chǎn)被燒了,她最終還是按捺不住,前來查看了。
“把這些清理干凈,我可免你們半年香火錢!”
狐妖口吐人言,聲音令人群酥麻,周圍村民似乎見怪不怪,很多擔憂不已的村民也長松了一口氣,連忙去河邊挑水,將院內(nèi)的高溫黑煙降下來。
躲在地洞中的陳子安,在聽到動靜的一剎那,心神一緊,就是這個聲音,他絕不會忘記。
那個饞自己肉體的狐妖出現(xiàn)了!
陳子安將頭埋在地洞中,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枚蓮池朱果,讓其滾落在離自己兩手之隔的位置上,等待魚兒上鉤。
廟宇忙碌一片,來的人越來越多,周圍的村民圍成一大片。
幫忙的幫忙,議論的議論。
村民將剛剛的火災傳的煞有其事,有說是不慎失火,有說是天降懲罰,嘰嘰喳喳的聲音吵得狐妖心煩意亂。
時間流逝,半刻鐘的時間不到,現(xiàn)場的焦糊味兒就已經(jīng)散去了很大一部分。
“嗯?好香的味道,是異果!”
突然,一股奇香無比的味道入鼻,引起了狐妖的注意。
狐妖黑色鼻子抽動,伸長脖子,腳下蠢蠢欲動,腦海中瘋狂思考。
“這不會是陷阱吧?”
“難道是剛剛兩人見到那祭品屋內(nèi)出現(xiàn)異果,心生歹意,產(chǎn)生內(nèi)訌而死?”
狐妖瞇著眼睛,已有意動。
對于她這種野狐來說,異果是可遇不可求的,能找到這么一份保一方平安的差事,都是難能可貴了,更何況還有人肉吃。
她法力低微,正是需要異果來增強法力的時候,這座山上隨有異果,但那絕不是她可以染指的。
山上時常有一位黃衣仙女出沒采花,凡夫俗子看不見,但她可看得清楚,吹口氣就能讓她就魂飛魄散了,她不敢染指山上的一絲一毫。
禁不住誘惑,狐妖慢慢踱步向前,馱裝滿金銀銅錢的功德箱進入了不大的通道內(nèi)。
陳子安察覺到了,他聽到了腳踩在未燒完的木頭上發(fā)出的“滋滋”聲,一步,兩步....清晰入耳。
狐臭味也越來越濃郁。
陳子安凝神,徹底屏住呼吸。
突然,“吱吱~”,狐貍叫聲在耳邊響起。
陳子安眼神猛然狠辣,牙齒一咬,法力瞬間輸入手掌內(nèi)的火雷符,隨即猛然拋出,自己的身體則迅速縮入地洞內(nèi)。
下一刻,紅光艷艷,雷霆炸響,“吱吱~”,狐妖急促的慘叫聲響起,尖利的聲音讓近在咫尺的陳子安一瞬間耳鳴眼花。
但火雷符已經(jīng)激發(fā)了,大功告成。
木屑翻飛,崩裂的土石四處亂飛,竄起的火焰足有一丈高,簡直是平地驚雷,嚇得周圍村民轉身就跑。
良久,才敢重新探出頭。
“咳咳~”
陳子安一聲悶哼,咳出一口鮮血,臉上卻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外面已經(jīng)沒有任何動靜了,他感知敏銳,察覺到狐妖的氣息氣若游絲。
他揮手扯去身上被炸爛的麻布短衫,向洞外爬去。
這只狐妖比想象中弱太多了,而且還很蠢,單單聽剛才的慘叫聲,陳子安就能斷定狐妖已經(jīng)重傷,甚至瀕臨死亡。
探出頭來往前一看,果然,一只巨大的褐紅色狐貍癱軟在雜亂的黑木灰塵中。
以往柔順光滑的皮毛,一片焦黑,散發(fā)著焦臭味兒。
狐妖腹部一片赤紅,血肉糜爛,顯然被炸到弱點了。
狐妖氣息微弱,而那枚蓮池朱果,則被炸爛了,剩下小半果肉,就落在狐妖的眼前,她伸出爪子就能探到。
不過讓陳子安奇怪的是,周圍一小圈灑滿了金銀,甚至還有銅錢。
一個破爛的鐵木制功德箱,被徹底損毀,深深鑲入燒了一半的破爛房梁內(nèi)。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一雙黑白布鞋落入狐妖視野中,隨即出現(xiàn)昨夜見過的那個淪為祭品的男孩子的臉,她灰暗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尖利的嘴唇一張一合,吐出人言,求陳子安救治。
陳子安心中雖驚,但之前就已經(jīng)見過了,他沉著臉問道:“你是誰,為何要吃我?”
“救...救我!”狐妖不答,只是重復著這句話,她想要活命,好不容易走上修行之路,卻沒想到栽到一個人類孩子身上。
陳子安也不計較,眼神一動,意識進入系統(tǒng)商城。
下一刻,他從懷中又掏出一枚巴掌大的果子,正是氣血果,問道:“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救你,你是誰?為何要吃我!”
“我是狐娘娘,從.....三十年前流浪到這里,建了這所廟,保護附近的村莊?!?p> 狐妖吐著沾滿血絲的舌頭,眼神一顫,極為虛弱。
瀕死的她現(xiàn)在只想活下去。
陳子安半蹲著身子,眼神說不上的平靜,簡直不是他這個年紀能有的鎮(zhèn)靜,見到狐妖竟然沒有半點害怕。
“是本地土地,他當年邀請我來此地,只要保的一方平安,我就可以每兩年吃一個人,一共十四人,吃的人都記錄在前廟雕像后面的灰色袋子里!”
狐妖毫不猶豫的出賣了黃花山土地,交代了自己這些年做過的事情,看陳子安眼神不善,半天不說話,狐妖求饒道:
“救救我,我絕不敢欺騙上仙!這也是天庭默許的,還請上仙饒過我!”
而陳子安聽到“土地”二字,心中早已泛起了滔天大浪。
再一聽“天庭”,頓時心中悚然。
糟糕了,好像真的是那個恐怖的西游世界。
突然,地上灑落的金銀又引起了陳子安的注意,他彎腰撿起一枚半圓幣,上面刻著的字體應當是小篆,可惜陳子安不認識,他繼續(xù)問詢。
“你作為妖族,收集凡人金銀作甚?”
“這是本地土地要求的,據(jù)他說,滿天神佛都在斂財,我雖不知為何,也就跟著做了,土地拿了大部分錢財交了上去,剩下的留給我,也僅夠廟宇日常開支?!?p> 狐妖知無不言,只為活命。
陳子安臉色難看,他站起身來,等待片刻,隨即眼神一定,殺機一閃而過,反手抽出腰間的流火扇,赤紅影子在狐妖眼瞳中一閃而過,便被丈高的火焰瞬間吞噬了。
狐妖本是瀕死,豈能抵擋和躲避,掙扎嘶嚎兩下,便沒了動靜。
本地土地竟然沒有出現(xiàn)來救她,看來這狐妖僅僅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卒。
陳子安心中沉重,土地勾結妖邪吃人斂財,竟然無人監(jiān)管。
等待狐妖徹底化為齏粉,陳子安已經(jīng)收拾好了地上的金銀細軟,從地洞中拿出床單,做成包裹,挎在背上,赤著上身鉆出還在冒煙的廢墟。
他問詢狐妖為何收集金銀,既是查看背后有無其他謀算,也是興趣使然。
在這個世界里,金銀的力量,超乎想象。
哪怕是佛祖、菩薩、還是妖怪天庭,好像都離不開金銀。
不過現(xiàn)在不是探究這件秘密的時候,因為眼前的事,貌似更加緊急。
陳子安微微仰頭,臉色難看。
剛剛逃到院外的村民重新圍了過來,將倒塌的屋子為個水泄不通。
一群衣衫破舊的村民看著從灰燼中鉆出來的衣衫襤褸的小孩,直勾勾地盯著,他們頓時愣住了。
“傻柱?”
有陳家莊的村民眼尖,看到鉆出廢墟的陳子安,不確定的喊了一聲。
又看看相識村民的臉色,確認過眼神,這出來的小孩就是他們村的傻柱。
頓時,周圍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有人高喊:
“這孩子是水生他家的傻柱?。 ?p> “水生呢?”
“聽說全家生病了,沒來!”
“放屁,水生得了二百兩銀子,還了賭債,昨夜悄悄進城買肉去了!”
.....
人群議論紛紛,陳子安將頭上的灰燼拭去,背著床單包成的袋子,抬腳便要離開。
“站住,狐娘娘呢?”
有年老村民高喊,眼神閃爍。
此刻才發(fā)現(xiàn)了不對,身為祭品的鐵柱出來了,還背著一個包袱,而剛剛進去的狐娘娘,不見了,半點動靜也無。
而那個花包袱里,貌似裝著細碎的重物。
“對,對,狐娘娘呢?”
“他要吃我,被我燒死了!”
陳子安大聲爭執(zhí),眉頭緊皺。
他前進的路被擋住了,他要離開這里。
“你怎么能燒死了狐娘娘?她死了我們這一片就沒人保護了??!”
“你把狐娘娘殺了,你讓我們怎么活?。俊?p> .....
村民議論紛紛,逐步靠近陳子安,一個個面容扭曲,咬牙切齒。
他們竟然沒有注意到現(xiàn)在的傻柱表現(xiàn)和以往截然不同了。
陳子安心中寒冷,昨夜聽從院中三位婦女談論,知道此地民風野蠻,不是講理的地方,但此地村民也是同樣的德行。
他們不僅將本村孩子當做祭品,甚至還會搶奪、拐賣其他地方的孩子當祭品,只為保他們不被附近的豺狼侵襲。
心中汗毛倒豎,在這似蠻荒的世界,人命果然不值錢。
在這個奴隸制的蠻荒年代,人,是一種可以欺辱的動物,就像豬牛羊一般。
滿天神佛不管,妖邪不管,連同村村民都不管,甚至助紂為虐,為妖邪添火加柴。
“呼~滾開!”
火焰涌動,陳子安一手持燒焦的黑棍子,一手扇火,炙熱的高溫似乎連空氣都扭曲。
周圍村民瞬間嚇了一大跳,離開老遠,站在五丈外重新將陳子安包圍,臉上毫無懼色。
妖魔可怕,但他們可不怕人,畢竟人是會被人打死的。
陳子安注意到有人已經(jīng)悄悄的摸起了地上的石頭,心中一片亂麻和莫名恐懼。
從現(xiàn)代文明社會還未脫離出來的他,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情況。
村民眼中的冷漠和熱切,令他膽寒。
“把包袱留下!”
“對,把包袱留下來,那是我們的銀子!”
村民很眼尖,他們都看到了陳子安身上的簡陋包袱,里面裝著重物,很沉,破掉的地方露出細小的金子、銅板、碎銀。
里面顯然裝著功德箱中的金銀,那是他們用來保平安的財物。
局面陷入了僵持,陳子安不敢輕舉妄動,他全力出手是能跑出去,但是可能會傷了這些村民。
他依舊心存敬畏,不敢亂來。
殺兩個磨刀霍霍的村民陳子安可以毫不畏懼,但是殺一群村民,陳子安的心里有道難關。
而陳子安的退縮更加助長了村民的貪欲,他們雖不想當出頭鳥,但也絕不會放陳子安出去,帶走他們的財物。
而在天空中,毗藍婆菩薩已經(jīng)立于村民上空,靜靜地看著地上的村民。
她身邊的黃衣女子已經(jīng)回來了,她臉色焦急,道:“師傅,怎么辦?要不要我出手救他出來!”
毗藍婆菩薩伸伸手,阻止了弟子的請求,她幽幽道:“讓他自己決定吧!”
黃衣女子哀嘆一口氣,正要返回道觀,卻聽師傅繼續(xù)道:“若是他表現(xiàn)好,我們就帶走他,讓他隨我們前往西牛賀洲?!?p> 此話一出,黃衣女子頓時怔住,似不敢相信一般,眉眼皆變色,回身看向師傅,又停下了腳步,仔細看著下方人群中焦急的陳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