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以身試病
雨還在下。
乘坐著村民的三輪車,車哐哧哐哧的朝著隔壁村,前進著,這一來一回的,一個半小時也就過去了。
到了隔壁村,夜色已經(jīng)快要降臨,距離小姑娘生病已經(jīng)過了五個多小時。
急忙下車,李琦收起傘,走進了這件破舊的混凝土房里,屋子里站著五六位村姑,焦頭爛額的給小姑娘換毛巾。
“醫(yī)生來了,醫(yī)生來了!”
不知道是誰吆喝了一句,房間里束手無策的村姑們這才避讓,給醫(yī)生讓了一條路。
而在床上躺著的,正是患了怪病的小姑娘羅麗。
李琦坐在了羅麗的身邊,細細的打量羅麗現(xiàn)在的狀況,旋即眉頭一緊。
現(xiàn)在羅麗的狀況很不好。
額頭滾燙,臉色蒼白,嘴唇發(fā)紫,身子不斷的冒虛汗,還是不是的顫抖,小姑娘躺在床上,腹部高高隆起,臉色煞白,緊緊裹著被子死死的攥著被子,時不時呢喃道:
“好冷......好冷?!?p> 旋即李琦撩開衣服,輕輕的觸碰羅麗的腹部,腹部輕輕一壓還能感覺到異物。
“嗯......呃......”
單只是這簡單的觸碰,羅麗卻反應激動,瞬間睜開眼睛,但并沒有清醒,而是起身趴著床沿,向著地上吐去。
“快......快!拿盆,拿盆!”
后面有經(jīng)驗的女人們立刻拿過了一個不銹鋼盆,接住了羅麗的嘔吐物。
“嘔......”
一節(jié)節(jié)黑色的頭發(fā)從羅麗的嘴里吐出,她攙扶著床,長長的頭發(fā)卡在她的喉嚨處,多次干嘔,才能讓頭發(fā)出來一些些。
看著羅麗的臉漸漸憋得青紫,李琦沒有猶豫,抓著頭發(fā)就替她將剩余的發(fā)根全部順出來。
“用力吐,堅持過,熬過這一輪......”
不能再讓頭發(fā)卡在羅麗的喉嚨,她會被頭發(fā)卡的生生窒息而死。
醫(yī)生的行為自然沒有人反對,村民們都遠遠的站著,緊張的看著面前這滲人的一幕,尤其是羅麗媽媽,嚇得身子都站不穩(wěn),捂住嘴巴,不敢讓哭聲打擾李琦。
隨著隨后一聲干嘔,羅麗吐出黃膽水,再沒有頭發(fā)在吐出,這才恢復了呼吸,喘息著,又暈了過去。
這一次的取頭發(fā)依舊驚心動魄,羅麗的身體狀況搖搖欲墜,幾乎休克,要不是李琦當機立斷的取頭發(fā),她可能真的沒本事吐完全部頭發(fā)。
“羅麗可沒有吃過這么多頭發(fā),那頭發(fā)就一小碗,怎么可能吐出這么多......”
“醫(yī)生,這還有救嘛?”
看著滿盆的頭發(fā),李琦心中一緊,他的腦海中也生出了疑問——
這還有救嘛?
李琦的手有些顫抖,將盆放在地上,穩(wěn)住了身子。
必須試試。
這里沒有做手術的環(huán)境,李琦也不具備外科手術資格......到底要開什么藥,才能緩解羅麗的病癥?撐到市里的醫(yī)院呢?
不......現(xiàn)在不是開藥的問題。
現(xiàn)在是該將羅麗算成什么樣的病癥?什么病才會生成頭發(fā)?
現(xiàn)在該怎么辦?
該怎么辦?
李琦喘著粗氣,他的臉色漲紅,手情不自禁的抓著自己的脖子,想要順一順氣息。
又來了,又是這種不適應的感覺,讓李琦難受的想要抓狂。
他清楚現(xiàn)在得冷靜,但腦子里像有一團火在灼燒,燒的他精神恍惚,耳邊好似響起了一些呢喃。
“李醫(yī)生,這里只有你能行了,村醫(yī),鎮(zhèn)上的醫(yī)生來看了一眼,統(tǒng)統(tǒng)往回走,說是送去市里才行?!?p> “可羅麗哪撐的到市里啊,只要一站起來就拼命的吐頭發(fā),根本就帶不離開屋子?!?p> “我......我們家怎么這么慘啊?”
羅麗的媽媽一聲聲的哭訴著,她其實沒有大聲申訴,只是捂著嘴巴不停的啜泣,不敢打擾李琦,可偏偏李琦就好像聽見了她的心聲。
或許不是心聲。
“這家子真的好慘......羅麗從小老爸就跟其他女人跑了,只留下了兩母女在這里相依為命?!?p> “好在羅麗嗎起早貪黑,將孩子一把屎一把尿拉大,大家也不忍心,全在幫襯著他們家。”
“可是......現(xiàn)在這可怎么幫?。俊?p> “老天怎么就不救救好人?這么不長眼呢?”
“苦了這一家子了......這以后羅麗嗎可還怎么活?。俊?p> “現(xiàn)在全看這醫(yī)生了......”
“如果他救不了,就真沒人能救了?!?p> 一聲聲議論涌入了李琦的耳朵,李琦身子顫抖,一遍又一遍的摸著自己的喉嚨,一遍又一遍......他感覺好難受,恨不得將耳朵撕掉,將身子浸入冷水之中,他只想停下躁動,現(xiàn)在不該這樣。
不該這樣!
這村子里的雨驟然變大,狂風搖曳,發(fā)出颯颯的聲響。
那些閑言碎語不斷重復著在李琦的耳中回響共鳴,可很多話像過眼云煙般飄過,所有的聲音都浮現(xiàn)又掠過。
只剩下了最后一句話,也是李琦最難受的一句話:
“如果他救不了,就真沒人能救了?!?p> 驚雷落下,成為了最后的引線。
李琦捂著腦袋,喘著粗氣,他的手緩緩垂下,腦袋暈暈沉沉的。
雖然控制不了身體,但他的意識極度的清醒,腦子里浮現(xiàn)另一番場景。
不適應感在此刻竟然驟然增強了無數(shù)倍,眼前真實的世界卻是像浮光掠影,真真假假,人影重疊,而在這同時,另一個虛幻的世界,緩緩地出現(xiàn)在了李琦的眼前。
這是一間閣樓,周遭被圍起,能與之交流的便只有一個小小的閥口。
李琦即不在閣樓里,也不在閣樓外,但他卻能感受到聲色光影,人來人往。
一陣騷動,竊竊私語傳入李琦耳中。
“聽聞東閣有一名醫(yī),可治常人不治絕癥,醫(yī)常人不醫(yī)頑疾,當真如此?”
“當真!當真!名醫(yī)醫(yī)術可謂天下一絕,舉世聞名!”
“為何如此篤定?”
“這醫(yī)生原是瀕死之人,于死前藏于閣樓之中研究自身疾病,本是天方夜譚,可誰曾想過,他竟一步步從死路尋生,于絕境醫(yī)治自己,成為舉世名醫(yī)?!?p> “世間皆尊稱他為——活死人。”
“活本該身死之人?!?p> “眾人皆有猜測,‘活死人’天賦異稟,世間其才,可活死人獨獨說道——”
“今日成就,無他,不過久病成良醫(yī)。”
久病良醫(yī)......
閣樓的閥門被打開,一只干枯的手從閥門中推出一張紙,上面只寫了一句話:
“你敢,亦或不敢?”
......
這最后一句話,是從閣樓里傳來的,那名神醫(yī),卻是在叩問李琦。
光影消散,李琦重歸現(xiàn)實,雨還在下,村民還在討論,羅麗媽還在哭泣,羅麗依舊昏迷不醒。
好似一世,又似剎那。
李琦喘著粗氣,神智回歸,沒有人發(fā)現(xiàn)李琦的異樣,在他們的眼中,李琦只是在思考。
李琦最后深吸一口氣,從地上站起,冷冷的詢問道:
“羅麗媽,那碗面還在嗎?”
“面?在......在的!”
“快拿過來!”
眾人不知道李琦要干嘛,但眼下只能聽從李琦的吩咐。
那碗頭發(fā)被端到了李琦的面前,眾人看著李琦,不知道他要干嘛。
但李琦知道。
他端起了碗,猛地吃了一口頭發(fā),狠狠的咽了下去,眼神中帶著死意與決絕。
世上本無醫(yī)。
唯有以身試病,方的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