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轉變的過快,根本不給楊默反應的時間。
呼啦,一群人就圍了上來,幾乎是疊羅漢般把自己困的水泄不通。
“哎,哎,哎...這個壯士是好人,不要動粗?!?p> 那書生趕緊勸阻要將楊默五花大綁的流民。
柴榮全幾人雖然都是軍伍老兵,但人太少,流民太多。
再者他們進來的實在突然,又不講武德,一照面便是大棒伺候。
直到被綁的像個螃蟹一樣,柴茂全的腦袋還迷糊著,連狠話都沒有說。
書生沖著楊默抱拳行禮:“剛剛多謝壯士相救,在下張梁感激不盡。壯士若是沒事,可以走了,眾人聽得,這壯士乃是我的好友,切莫要傷害他!”
楊默抬手回禮,卻又是一愣,張良?
只是名叫張梁的書生并沒有發(fā)現楊默的異樣,轉身看向那個叫做趙莫的士卒道:“這個人也是個好人,剛剛為我等開脫,不要為難他。”
捆住趙莫的流民又趕緊解開繩索。
“這個家伙罪該萬死,居然敢拿鞭子打我!”
張梁說完,面色通紅,沒有消去的疤痕十分可怖,語氣也變了:“將他捆好,一會便拿他祭天!”
依次將柴茂全的手下挨個安排,唰的一聲抽出柴茂全的腰刀,本想將刀身也架在他脖子上,但身子一后退,被后面的流民擋住。
“往后退一退,進來那么多人干什么?”
張梁十分不滿的扭頭訓斥,那流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往后退了退。
“散開,散開,都散開?!?p> 一個像是張梁狗腿子的駝背男子站出來驅趕眾人:“都看仔細了,我家人公將軍要施法了!”
人公將軍?張良?難不成是張梁?
旁邊一直觀察著張梁的楊默聽到這四個字,再看自稱張梁的書生時,眼神都變了:“穿越者?”
這個世界的歷史里可沒有黃巾起義的。
巧合么?
自稱人公將軍,又叫張梁...
而且經過剛剛的觀察,楊默發(fā)現,這些流民雖然聽從張梁的安排,卻好像對他都很不滿。
只是這種不滿被強壓住,誰也不敢在明面上表現出來。
原本想趕緊離開的楊默,對張梁,對這幫流民產生了好奇,因此一動不動,耐心的看著。
柴茂全從頭痛欲裂中恢復過來,像是只被困住的野獸,眼睛中閃著兇光瞪著張梁。
之前那個唯唯諾諾的書生此時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張梁則是一臉傲然。
“看什么?跪下!老子今個也要拿你的舌頭試刀?!?p> 面對柴茂全那瘆人的目光,張梁絲毫沒有任何的畏懼,反而有些興奮起來。
又是一個心理變態(tài)?
楊默站在旁邊看的直皺眉,張梁現在這種興奮勁,他也很熟悉。
前世自己那個十分喜歡對國際通緝犯施暴的小弟,每次抓人的時候都是這種表情。
“呸,狗一樣的東西,也值得讓老子給你下跪!”
柴茂全一臉猙獰,沖著張梁吐了一口口水,而后轉動腦袋,環(huán)繞四周一圈,十分不屑。
張梁抹了抹臉上的口水,正要發(fā)作,就聽后面此起彼伏的叫著:“瘸爺...”。
楊默聽到動靜,循聲看去,人群分開,一個拄著拐杖的,一瘸一拐的男子走了過來。
年紀三十五六上下,身材偏瘦,身上披著一件青色的披風,披風早就破舊不堪,洗的有些發(fā)白。
隱約可以看清上面寫著個不字。
男子臉上像是被火燒過,半邊臉有疤,卻不怎么嚇人。
陰沉著臉進來后,看著柴茂全。
“張先生剛剛給你跪下了對么?”
楊默只覺得這個被叫做瘸爺的男子懷里抱著一塊冰,整個人冷冰冰的,說話也沒有感情。
“怎滴?他給老子跪不應該么?”
柴茂全也是個眼神活泛的人,看出這個瘸子有點東西,不像剛剛那般不屑,但語氣依舊很囂張跋扈。
“不應該,你是軍爺,他是流民,沒犯法,你讓他跪,這不合規(guī)矩?!?p> “規(guī)矩?什么規(guī)矩?”
“不良軍的規(guī)矩?!?p> 瘸子說完,柴茂全上下打量他,認出他身上披的披風來:“你是哪里的不良軍?”
楊默這才看清楚叫瘸爺披風上的字:不良,恍然大悟。
北隋有個職業(yè),叫做不良人。
這個職業(yè)在前世唐朝也存在過。
乃是官府征用有惡跡者充任偵緝逮捕的人,稱為‘不良’,俗又稱之為‘不良脊爛’,其統(tǒng)管者稱‘不良帥’。
一般的府衙里沒有這種職業(yè),非得是長安、洛陽這等大城的府衙內方才專門設置。
聽起來很唬人,但經馬三寶介紹,不良人其實并不是一個神秘組織,相反它屬于公開的一種服役制度。
非但不神秘,反而很是招人嫌棄。
因為一旦成為不良人,終生便無法擺脫這個身份。
在北隋律法中規(guī)定,不良人,不是官,也不是吏。
不是百姓,也算不上犯人。
社會地位很低,大概和贅婿差不多。
當然社會地位很低,這句話是馬三寶說的,后面一句話,是楊默根據馬三寶的表情猜的。
太原是沒有不良人的,因此楊默很是好奇,沒成想,今天就見到了一個。
心中奇怪,這個被稱作瘸爺的不良人,為何會與這幫流民搞在一起。
“我是哪里的不良人,你沒必要知道,你只知道自己壞了規(guī)矩就成?!?p> 瘸爺看著他:“不良人最講規(guī)矩?!?p> “對,因為你們犯了律法,沒辦法講律法,只能講規(guī)矩,哼!”
柴茂全知道了瘸爺的身份,又恢復了之前那種打內心而出,毫不掩飾的傲慢與不屑。
他堂堂六品騎尉,豈能聽從一個個不入流的不良人安排?
“不愿意跪也罷,三兒,挖個坑,把他埋了吧?!?p> 瘸爺說完,身后就有人應聲。
一埋、二浸,三上吊。
是不良人中對付所謂壞了規(guī)矩的自己人的懲罰。
因為他們的存在本身就不合法,再加上官府只想用他們,不想管,因此不良人內部問題內部自己解決。
在這群犯人身上,律法本就沒有體現,后續(xù)再有不良人犯錯,他們也不能參照律法來。
自己摸索出懲罰的辦法:便是自己挖坑活埋,自個綁著跳進水里,自個拿繩上吊。
還能活,這事就過去了,活不了就活不了了。
算是所謂不良人的家法。
久而久之,不少不良人在查看的時候,對付一些嘴硬的匪徒,也拿這三招往他們身上招呼。
楊默正看的起勁,心里盤算著,要不要救一救這個姓柴的。
雖說這家伙剛剛罵了自己,但終究是李秀寧的手下。
柴茂全需要調教、剛剛那打人的老三也欠收拾,即便拉到李秀寧那,按照軍法處理也是個死的話,可憑白的折在這幫流民的手里,有些不明不白。
可以想到李秀寧,又想到那封休書,心里又一陣堵得慌。
正猶豫著,忽而覺得手中一沉,低頭看去,就見兩個烏漆麻黑的小孩子,分不清男女,兩只手正扒拉著他手里的雞腿。
再看旁邊,還有幾個孩子分食著地上倆人吃剩的燒雞和燒鴨。
甚至柴茂全吐在地上的骨頭,也被他們撿起來塞進嘴里。
楊默心里有些不好受,手一松,吃一半的雞腿被搶走。
又想到柴茂全若真死在這些人手上,只怕會招來太原守軍的報復。
到那時,這些流民的孩子...
楊默伸出手摸了摸吃著自己半個雞腿的孩子的腦袋,抬起頭來,沖著那瘸子道:“瘸爺,既然你要講規(guī)矩,若是把他埋了,可就是壞了規(gu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