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玉喬陪老爺走進牡丹廳，已經(jīng)有大少爺一家和芷菁在此等候了。眾人就座，玉喬注意到除了留給二太太的一張座位以外，老爺左手邊還多了一張空位。
開飯前，二太太準時就到了，身后還跟著一個青年人。玉喬定睛看時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立刻移開了視線。
“喲，長明也來了?！遍L天先迎接道，“身體好多了吧？”
“是啊是啊，長明來給老爺、還有咱們?nèi)埌瞾砹恕！倍笄诘匦χ褍鹤油频角懊妗?p> 長明落落大方地走到長輩跟前，一掀長衫的前裾跪了下去，口中念道：“長明給爹、三姨娘請安！兒子這些天來想清楚了，為了兒女之情辜負父母厚望，還勞煩爹重挑米行重擔，實屬不孝，懇請爹、娘、三姨娘原諒！”
大家都看向老爺，只見他面色平穩(wěn)，緩緩地說：“你既然知道悔過了，就起來吧。我想，經(jīng)歷了這件事，你自己也會有新的認識，過兩天把米行的事自己擔回去，現(xiàn)在起來，坐下吃飯吧！”
長明低著頭迅速咀嚼過父親的話意，朗聲應道：“多謝爹，多謝三姨娘！”說完自己立起來，眼眸看向父親，又有意無意地帶過玉喬。
整頓晚飯吃得很平靜，但玉喬的心里卻極不安定，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她和他早在白天有過奇妙的邂逅，卻都頗有默契地晦而不談了。夜里就寢前，老爺更衣時突然問起玉喬對長明的看法。
玉喬嚇得心怦怦跳，只能說：“玉喬今天才第一次見到二少爺，能有什么看法？”
老爺覺得有理，自己呵呵笑出來，才說道：“長明這孩子從小聰明，性子又像我，我一直都很喜歡，也舍得把他送出去磨練磨練。不過這孩子常常太多情，我就怕他在這方面將來會不會造成大麻煩?！?p> 玉喬為她疊好換下的長衫，安慰道：“兒孫自有兒孫福，瞧瞧大少爺都干得挺好，二少爺更聰明伶俐又有什么可擔心的呢？老爺放寬了心吧?！?p> 老爺認同地點點頭，攬過玉喬的肩膀，一起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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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怡專注地在電腦前劈里啪啦地打著字，田大鵬開門進屋的聲音，也只是令她抬頭瞄了一眼。
“喲，大作家還沒睡?。俊碧锎簌i扔下鑰匙，看見她一門心思創(chuàng)作的模樣，總想戲弄戲弄。
陶怡輕輕敲下了一個回車，然后朝他翻了個白眼，不過這白眼倒更像個媚眼似的，輕佻婉轉。“你有意見??？”
“我那敢呢！我怕你大作出版、成名人了，就甩了我了?！贝簌i一邊說一邊自顧自的換鞋、脫衣、洗手，不自覺地又伸展了一下身體，揉揉后頸。
陶怡看在眼里，主動停手，走過去給他拿肩敲背。大鵬逐漸放松下來，臉上流露出自在的笑容。
“哎，”陶怡柔聲在他耳邊道，“星期天有沒有空，一起去我姐那兒？他們家的金毛生小狗了，都說很可愛。我知道你不喜歡養(yǎng)狗啦，去看看好不好？”
大鵬微微皺起眉頭，咽了咽才說：“你自己去吧。我，那天好像有個寧波的客人要來?！?p> 陶怡也放緩了手勁，不作聲地盯著他的臉看了兩秒鐘，猛地撲嗤笑出聲來，推了他一把：“就知道你怕狗，去不了啦！我自己去好了！”說完又走回到電腦前。
原來被盯得莫名緊張的大鵬這才松了口氣，贖罪似的說：“那天我先開車送你過去好了。”見陶怡已正襟危坐，不禁取笑：“怎么，又不理我，寫書去了？那我先洗澡了，哎，幫我拿衣服啊。”
淋浴的水聲嘩嘩響起，陶怡才打了兩個字，發(fā)現(xiàn)思維已難以集中，暗里嘆口氣，進臥室拿他的睡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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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醒時老爺已經(jīng)離開了。陽光看起來很好，穿過窗玻璃，照在地板上，暖意融融。肚里咕咕地造反，我草草地吃了阿辛送來的早餐，四色的點心很精致，卻并不甚充饑，倒是那五香茶葉蛋更耐餓一些，我連吞了兩個。
飯后，阿辛收拾掉了餐盤，我百無聊賴地在屋里打轉。若是從前在鋪子里，這么晚起床，早被娘罵成什么樣了，趕緊地得做活兒，然而現(xiàn)在境況大不同了，我反而想念起娘的罵話來。阿辛說今天大小姐芷菁和她女兒都回來了，可我并不想去湊熱鬧。
我走到外間，瞧見阿辛正坐在小板凳上衲鞋底，即將收尾的樣子，忍不住好奇地問：“喲，這是給誰家小伙做的啊？”
阿辛唬了一跳，抬起頭臉上就紅了，啐了一口辯道：“三太太，瞧您說的，這是送給趙媽的，她今天生日?！?p> “是嗎？”
她點點頭，埋首衲完最后幾針，打個死結，頗有成就感地嘆道：“好！緊趕慢趕總算做完了，太太您瞧我做得怎么樣？”
我接過厚實的鞋底，捏兩下，贊許：“真不錯，肯定耐穿！”
“那我這就給她送去?！?p> “等等，”我想起什么，叫住阿辛，回身進房在衣箱里摸索起來，從綢緞到棉布，心里比畫了一陣，最后拿出一匹絳紅色的細紗布料，交給她：“把這也給趙媽帶去，就說是我的心意?！?p> “哎，”阿辛答應一聲接過去，正要出門，又折回來，對我說：“太太要有空和我一起去，與趙媽熱絡熱絡？”
“好啊。”我沒怎么想就同意了。
我于是跟著阿辛穿回廊往后院的灶間走去，偌大的孟園在我看來還有些陌生。經(jīng)過花園時，我瞥見湖心亭里幾位女眷正曬著太陽，拉著家常，好似少奶奶絹鳳和大小姐芷菁、二小姐芷英。
灶房門口，趙媽正和一個年輕的鄉(xiāng)下打扮的女人一起坐在太陽下揀菜葉，看見我們，她站起身，雙手在圍裙上抹了抹就迎上來，熱情得很：“喲，三太太怎么上這油煙地方來了？”
阿辛應聲：“我們太太聽說今天您生日，給您送壽禮來了?！闭f著從隨身提的竹籃里取出那匹布料交在我手上。
我轉遞給趙媽，她連連推辭：“這怎么行呢？您主子還給我送禮，我怎么好意思……”
我原本也不習慣送禮，不覺臉紅，只得硬塞進她懷里，殷勤地說：“您這么辛苦，老爺不還得給個紅包嗎？這點小意思全當我的心意！記得請我吃壽面就是了?！?p> “這，行！”趙媽捧著細紗布料，臉上笑開了花，回頭沖那年輕女人道：“娟，過來謝謝三太太！哦，這是我閨女，叫娟，帶著我外孫女從鄉(xiāng)下上來看我的?！?p> “那您外孫女呢？”
“去花園玩了吧?！壁w媽回答，猛然想起說：“三太太要不進屋坐吧？”
“哦，不了。我悶得慌，想隨便走走的?！蔽彝妻o，想起阿辛的鞋底還沒送出，便說：“我讓阿辛留下來給您打個下手吧，我往花園去看看?！?p> “好的，謝謝三太太。”趙媽應允，我臨走時她補了一句：“一會兒我讓阿辛把面給您端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