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話·入漢中

　　大軍行至傍晚，開始扎營造飯。

　　跟來時不同，他們現(xiàn)在帶著太多物資，回去肯定要花兩三倍的時間。

　　盧裕正在吃飯，得知營外有一群人想投奔自己，其中還有兩個讀書人，便讓近衛(wèi)去把他們帶了進來。

　　沒過多久，有兩人被引進了主帥大帳。

　　“在下蘇天渝，現(xiàn)為南召秀才?！?p>　　這是一個身材單薄的年輕人，樸素的儒衫上有很多補丁，看起來像寒門士子。

　　“在下嚴天，亦為南召秀才。”

　　嚴天體格精悍，身穿黑色勁裝，與其說是讀書人，不如說是走江湖的高手。

　　兩人對視一眼，又齊聲道：“我等早聞將軍大名，這幾天觀將軍果然如同傳聞中那邊治軍嚴明、善待百姓，故特來效力?！?p>　　盧裕摩挲著自己短短的絡腮胡，感覺有點不真實。

　　歷史上李闖擁眾十幾萬的時候都沒秀才投靠他，自己這才鬧出多大動靜，怎么會有讀書人主動來投？

　　“先坐吧！”盧裕伸手快速按了按，示意侍候一旁的近衛(wèi)給兩人搬了椅子。

　　“多謝將軍！”兩人拱了拱手，道了聲謝就大大方方落座。

　　嚴天家里是開藥鋪的，一家老小七八人。

　　蘇天渝早幾年家道中落父母雙亡，現(xiàn)在只剩下一個妹妹相依為命。

　　這倆人的行為舉止雖然恭謙有禮，卻毫不畏懼諂媚。

　　接下來三人聊了個把小時，基本上都是盧裕在問，兩人一直都在回答問題。

　　原來，此二人是志趣相投的同窗好友。

　　而且，他們在八股文上的造詣都不行。

　　之所以如此，不是他們蠢笨，而是他們覺得讀八股文無法救大明。

　　嚴天不僅在詩文和數(shù)術上有很高的水平，竟然還精通峨眉劍。

　　蘇天渝就更不得了了，他放棄科考后居然一直在精研法家學說。

　　盧裕對此只有一個評價：這兩人都不是正常人，而且也都不是安分的家伙。

　　不過若是正常讀書人，也不可能跑來投奔他這個還沒什么名聲的流賊了。

　　盧裕又哪里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在這天下也是獨一份。

　　與只會燒殺搶掠禍害百姓的高迎祥等農(nóng)民軍比起來，他這支紀律嚴明、戰(zhàn)斗力剽悍的義軍可真是一股清流了。

　　在許多明眼人看來，日后若真有哪支反賊能成事，大概率就是盧某人了。

　　對于他吃大戶的行為，那些明眼人雖然極其反感痛恨，但也能理解。

　　畢竟創(chuàng)業(yè)前期都需要啟動資金，白手起家的盧裕搶一下富戶倒也正常。

　　蘇天渝和嚴天也正是看明白了這一點，才會不計滿門老小的性命來進行這一場豪賭。

　　只不過等他占據(jù)并穩(wěn)定了地盤后，若還是這般苛待士紳大戶。

　　那盧某人就很有可能會從被看好的一支潛力股，變成一個天下士大夫們?nèi)杖找挂棺鰤舳枷胍D殺的盧賊。

　　嚴天在數(shù)學方面的才能、蘇天渝在法學上的造詣，都很讓盧裕看重。

　　不過現(xiàn)在還不能對他們委以重任，必須得觀察觀察再說。

　　...

　　回了雙龍谷，盧裕又陷入了無盡的忙碌當中。

　　論功行賞過后，他立刻開始準備進入漢中的事宜。

　　首先是讓五名終結者去炸山搬石，粗略趟出一條通往白河縣的寬闊道路。

　　然后派出俘虜營跟在后面清理平整道路，為大軍打通前路。

　　俘虜營只有五百多人，勞動量有點大。

　　不過盧裕并不打算可憐他們。

　　王崢部和南召縣被俘的明軍原先加起來接近四千，現(xiàn)在卻只剩五百多人。

　　其中一千兩百多衛(wèi)所兵里，除了被查出來為非作歹的軍官和家丁，剩下的都被放回了家中。

　　營兵幾乎人人有罪，除了兩百多沒殺過百姓和沒禍害過女子的，其他的兩千多人和同樣當斬的衛(wèi)所人員一起被坑殺在了河邊。

　　剩下罪不至死的500多俘虜里，衛(wèi)所兵和營兵幾乎五五開。

　　這些人，都判了從幾個月到幾百年不等的勞改。

　　為大軍開路搭橋，自然就是他們的本分了。

　　現(xiàn)在明朝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營兵軍餉各地大員還能籌措，所以這幾百人才能幸存。

　　等到崇禎中后期，朝廷錢糧捉襟見肘，各地軍餉大部分都發(fā)不出來了。

　　那時候除了盧象升親自帶的兵，各地的營兵基本上都會進行燒殺搶掠維持補給和士氣，即便是孫傳庭麾下也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

　　而號稱流賊克星的曹文詔，更是其中佼佼者。

　　曹部騎兵所過之處，不論流賊還是百姓，一律殺的人頭滾滾。

　　真到了那時候，如果還沒滅明的話，盧?；旧暇筒粫鬈姺斄恕?p>　　...

　　二月中旬，大軍正式開拔。

　　山路難行，輜重無數(shù)，隊伍行進的速度非常慢。

　　六百里的丘陵，足足走了一個多月。

　　抵達白河縣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三月二十號。

　　到了這，也算是正式進入漢中府境內(nèi)了。

　　盧裕已經(jīng)身心俱疲，這回也懶得練兵了，直接讓終結者帶著勉強湊出來的三百重甲精銳，坐著小漁船就發(fā)動了跨江進攻。

　　要是擱后世，這肯定是找死。

　　不過，這一仗卻是以義軍完勝告終。

　　戰(zhàn)斗根本毫無懸念，五個終結者幾乎是如同神仙一樣劈開城門，又接連砍殺數(shù)十守軍，直接把緊急調過來協(xié)防的五百湖廣營兵嚇得棄城而逃。

　　除了不慎落水淹死的一個甲兵，義軍毫無傷亡。

　　盧裕以縣城畫一個圈，五十里內(nèi)，一個個抄家。

　　接著就是公審斬殺豪強劣紳、貪官污吏、地痞流氓，老三樣了。

　　然后就是分錢分糧分地，給自己賺足了聲望。

　　至于朝廷大軍“血戰(zhàn)光復”的時候會不會燒殺搶掠，盧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休整三日，全軍開始沿著漢江古道西進。

　　終結者已經(jīng)提前五日開道，俘虜營以減員數(shù)十人的代價趕上了工期進度。

　　若是朝廷上的袞袞諸公知道盧某人維修重建了漢江古道，也不知會是什么表情。

　　和走山區(qū)不同，維修過的古棧道非常適合行軍，幾百輛輜重車也可以拉著跑。

　　很快他們就追上了開路部隊，為了加快速度，第1步兵旅也開始派各營輪流進行修路。

　　不過，最危險的事情依舊歸俘虜營。

　　王信年、蘇天渝和嚴天等人都曾提議搜羅船只走水路，盧裕卻一力主張走陸路。

　　他修這條路，可不僅僅是為了現(xiàn)在過兵。

　　這條漢江古道一旦徹底打通，日后的經(jīng)濟回報將會非常豐厚。

　　現(xiàn)在不乘著有終結者趟雷趕緊開通，以后可就不一定有這機會了。

　　地球很大，盧裕需要做的事也太多，日后再想抽時間走這一趟怕是很困難了。

　　一千多里沿江古道，走了兩個月。

　　如果不是相當一部分時間用來修路，盧裕能提前半個月抵達漢中平原。

　　期間官兵的水陸兩軍來過幾次，結果都被干廢了。

　　陸軍就不說了，終結者開路基本上都是一人破一軍。

　　加上終結者在盧裕的授意下專殺將領，被殺敗了幾次后，心驚膽戰(zhàn)的明軍再也不敢來找死。

　　而自從某個幸運的游擊將軍僥幸逃出生天后，盧賊中有萬人敵的說法也真正流傳了出去。

　　至于水師，從襄陽趕來的戰(zhàn)船得靠纖夫拉動才能渡過激流區(qū)域。

　　而很不幸，盧裕雖然把路修好了，但同時也把大部分纖夫和他們的家人收編了。

　　這些漢子常年拉纖，身體素質可比一般農(nóng)夫好的多，是僅次于礦工的平民兵源之一。

　　因為明軍來襲，盧裕又抓了一千多俘虜。

　　為了修路，他暫時沒審判斬殺，各營的將士也總算是從修路大業(yè)中解脫了出來。

　　...

　　崇禎三年五月三十日，深夜

　　漢中府，洋縣

　　江岸碼頭上，放哨的幾個明軍被利箭貫喉，數(shù)十名駐軍在睡夢中成了俘虜。

　　四面終結者和丁修領著百余騎兵漫步而過，直直西北而去。

　　他們負責先趕過去監(jiān)視縣城西北兩座城門，關鍵時刻必須堵死城門，絕對不能放走一個活人。

　　馬蹄上裹著棉布，馬嘴里上了嚼子，整支隊伍經(jīng)過居然沒什么大的聲音傳出。

　　一個營堵東門，兩個營堵西北二門，盧裕親領主力攻打南門。

　　天氣早已回暖，除了貼身的白綢里衣外，盧裕外面只披著一套金色龍鱗甲。

　　白馬金甲紅披風，屬實有點拉風。

　　可惜他不會使長槍，不然形象就真的完美了。

　　當他率領的三千人逼近南城門的時候，洋縣守軍才反應過來。

　　看到盧字大旗，城內(nèi)三百衛(wèi)所軍立刻做鳥獸散。

　　他們脫掉戰(zhàn)襖就直接成了街邊乞丐，連妝都不用花，完全就是本色出演。

　　反正盧天王不會為難他們這些慘兮兮的衛(wèi)所士卒，這些衛(wèi)所兵根本不愿拼命。

　　殲滅河南營兵主力，克南召破白河，漢江連敗三支剿賊官兵，盧天王的威名已經(jīng)徹底傳開。

　　加上盧裕一路直撲漢中平原，傻子也知道他想干什么。

　　五月中旬，得知漢中的三部剿賊兵馬慘敗，督師洪承疇急調正在追殺高迎祥殘部的延綏東路副總兵曹文詔掉頭援救漢中。

　　和歷史上不同，因為沒有建奴入關照成的己巳之變，京畿經(jīng)濟尚存，朝廷財政還沒徹底崩掉，各路剿賊軍也沒被調回京畿勤王，曹文詔還提前三個月被調去了陜西。

　　不止他帶的關寧軍，還有數(shù)千山西兵也一同入陜剿賊。

　　遭到明朝九邊的精銳會剿，陜西流賊沒有像歷史上蹦的那么歡，反而已經(jīng)岌岌可危。

　　除了高迎祥，其他各路流賊已經(jīng)覆滅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