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鬼出沒

　　同樣的話，不久前巖柱悲鳴嶼行冥和她說過，姐姐也說過，還有那個動不動就說她體型適合安產(chǎn)的自大狂音柱也說過。

　　這些人雖然沒有把話說全，但蝴蝶忍明白，其言外之意不過是一句——

　　以你的身體條件，并不適合做劍士啊。

　　不過考慮到那些人分別是她的恩人、姐姐和身為柱的超級討厭鬼，蝴蝶只能盡力去無視。

　　偶爾想起來，蝴蝶忍只覺得委屈。

　　尤其是姐姐。以前明明約定好的，要一起斬鬼，再不讓同樣的悲劇發(fā)生在別的孩子身上。

　　可就連她，這幾個月也不再贊成蝴蝶忍繼續(xù)殺鬼了。

　　蝴蝶忍每次階級晉升之時，姐姐那遮掩起來的愁容就更深一分。

　　可她那張不會撒謊的臉，要怎么瞞得過親生妹妹呢？

　　姐姐分明是擔(dān)心隨著蝴蝶忍的階級越高，分配給她的鬼也越來越強(qiáng)。

　　蝴蝶忍也知道那一天遲早會到來，但她除了努力修習(xí)劍術(shù)，再別無他法。

　　內(nèi)心對鬼奪走家人的憤怒仍舊在血液中咆哮，對別人的不贊許，她能做的，也就只有當(dāng)做不知道。

　　畢竟，那些人說出這樣的話，是出于柱的地位，出于對她的關(guān)心。

　　但沒想到，今天遇到弦一郎，年紀(jì)不過九歲，居然也對她說了同樣的話。

　　憑什么！

　　憑什么這樣的小鬼，也敢輕而易舉否定我這些年來的努力！

　　壓抑已久的憤怒終于再也按捺不住，隨著蝴蝶忍手中的木刀一起，卷起一層薄薄的水霧朝著弦一郎砍去。

　　“水之呼吸·一之型·水面斬?fù)?！?p>　　雖然蝴蝶忍現(xiàn)在正跟隨姐姐學(xué)習(xí)花之呼吸，但她是靠著水之呼吸才通過鬼殺隊的選拔的。

　　除了有兩個劍型以她體力施展不出，但基礎(chǔ)的一之型卻是輕而易舉。

　　在呼吸法的加成下，這一道平斬即使以她的力氣使出，也絕對不容小覷。

　　“啪！”

　　木劍在空中交鋒，想象中弦一郎武器脫手的場景并未出現(xiàn)。

　　對面那個孩子只是魔幻般地將劍遞出，用蝴蝶忍看不懂地巧勁輕輕一擺，仿佛隨手就破解了她的劍型，仿佛那清脆的打擊聲是某種假象。

　　“怎么會！”

　　蝴蝶忍深紫色的眼睛中露出一絲疑惑。

　　她感覺自己使出的力氣似乎全部被原路返還，持劍的右手不由自主向右后方蕩開，中路頓時門戶大開，甚至都忘了接下來的動作。

　　而弦一郎的木刀，已經(jīng)趁著這個破綻，抵在了她的鎖骨上。

　　“橫斬對上肢肌肉力量太高?！?p>　　弦一郎對驚詫的蝴蝶忍搖了搖頭，一出口就直戳她的傷疤。

　　隨即，他將木劍從蝴蝶忍面前取下，向后退了幾步，留出交手的空間。

　　“想一擊打飛我的武器，你的力氣遠(yuǎn)遠(yuǎn)不夠?！?p>　　弦一郎一邊說著，一邊擺出狼格擋時的架勢，并沒有想靠著一劍就要定勝負(fù)的意思。

　　相反，他更希望蝴蝶忍干脆把她會的所有劍型都使用一遍。

　　他每隔一分鐘可以開啟一次靈視，足以記住蝴蝶忍使用劍型時的呼吸節(jié)奏。

　　如此一來，雖然沒能學(xué)到不死川的風(fēng)之呼吸，但用其他的呼吸法先研究研究，卻也不影響什么。

　　而另一邊，蝴蝶忍聽了他的評價，卻出乎意料地平靜下來。

　　她之所以會生氣，是因為覺得弦一郎沒有說這話的資格。

　　但只憑對方化解她攻擊的這一招，她就清楚不死川說弦一郎幫助斬殺下弦鬼的事情，恐怕不是夸張。

　　既然對方小小年紀(jì)，劍術(shù)就不在她之下，原本的態(tài)度自然也就發(fā)生了扭轉(zhuǎn)。

　　蝴蝶忍一邊將呼吸法調(diào)整為花之呼吸，一邊雙手握刀。

　　顯然想法已經(jīng)從“教訓(xùn)一下這個小鬼”變成了“認(rèn)真應(yīng)對”的地步。

　　“請指教?！彼龑χ乙焕牲c了點頭，算是正式行禮了。

　　然而她話音剛落，蝴蝶忍靈巧的身形已經(jīng)到了弦一郎面前，作出想要出劍的架勢。

　　在弦一郎下意識舉刀的瞬間，她卻又如同被狂風(fēng)吹飛的花瓣一般貼身繞道，以匪夷所思的身法來到了弦一郎的身后。

　　那不是敏捷，而是純粹的靈巧！

　　像是草原上被獵豹捕食的羚羊一般，瞬間轉(zhuǎn)向！

　　“花之呼吸·四之型·紅花衣！”

　　木劍在空中扯出一條軌跡優(yōu)美的波浪形透明漣漪，自下而上而起，蓄足了力氣，直指弦一郎沒有保護(hù)的背心。

　　距離揮舞出花柱那樣的劍氣，蝴蝶忍也只差一步之遙而已。

　　不過，弦一郎的忍者體術(shù)·看破也不是吃素的。

　　雖然蝴蝶忍閃避的方式讓人出乎意料，但在他加速10%的動態(tài)視覺看來，卻依然有跡可循。

　　尤其是對方使用的這一招，本質(zhì)上依然是發(fā)力不足的斬?fù)簟?p>　　蝴蝶忍的出手速度不夠快，這給了弦一郎足夠的反應(yīng)時間。

　　弦一郎毫無預(yù)兆地突然向前墊步，以貼地飛行般地姿態(tài)成功躲過這一招后，立即回身使出了下段橫斬。

　　這一劍攜帶著呼呼風(fēng)聲，雖是當(dāng)下臨時起意的反擊，卻顯得氣勢驚人。

　　若是被打到，絕對要傷筋斷骨。

　　不過蝴蝶忍見他躲過紅花衣后便早有準(zhǔn)備，準(zhǔn)確地將腳尖踏在襲來的木劍上，借力來到了弦一郎的頭頂上方。

　　若使用游戲里的話，這一招叫做“踩頭”，只不過她剛好踩到了劍上而已。

　　蝴蝶忍心里十分清楚，若是兩人用的是真刀，自己的腳剛剛就會被直接劈斷了。

　　但是，當(dāng)下的情形已經(jīng)不容她繼續(xù)感嘆了。

　　如果不在半空之中趁機(jī)，先下手為強(qiáng)，落地后，她就要變成對方的活靶子了！

　　“花之呼吸·一之型·小荷尖角！”

　　蝴蝶忍操控著身體，在半空中倒立的同時翩翩旋轉(zhuǎn)起來，但手中的木劍猛然探出，如同電鉆的頭部一般向下方螺旋突刺。

　　這一招對技巧的要求極高，但并不耗費力氣，反而是利用體重從空中進(jìn)行自上而下的壓制。

　　盡管她身體輕薄，但二十多公斤的重量（資料里她決戰(zhàn)時31公斤）壓在那么一點點的劍尖上，其所能造成的破壞依舊不小。

　　更何況，那劍仿佛放大的螺絲釘一般旋轉(zhuǎn)著，若是硬擋，迎接的傷害何止一段！

　　弦一郎自然看得出這劍型的不凡之處，原本打算趁她掉下來時打一套飛渡的想法頓時胎死腹中，只能有些遺憾地躲開。

　　他默默開啟靈視，卻把這匪夷所思的劍型記在了心里。

　　也不知道什么樣的天才，才能開發(fā)這種企圖鉆開敵人天靈感的絕招，讓他想起了《黑暗之魂》里法蘭要塞的洗頭哥。

　　就這樣，兩人交手不到5秒中，便再次拉開距離，相對站好。

　　兩人雖然看起來皆是毫發(fā)無傷，但其中兇險之處，恐怕只有交手的兩人才清楚。

　　弦一郎反擊驚人狠辣尚且不說，蝴蝶忍出手更是刁鉆至極，絕對不從敵人能意識到的角度下手。

　　繞后、頭頂，這種打法，像極了正義的太陽騎士。

　　由此可見，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劣勢所在，所以才會鉆研這些字面意義上的“旁門左道”，計量避開敵人的正面。

　　因為拼力量的話，她就完全沒有勝算了。

　　“你和香奈惠小姐一樣聰明?！?p>　　弦一郎沒頭沒腦地評價了一句，讓蝴蝶香奈惠有些納悶。

　　“你為什么這么說？”

　　突然被夸了一句，讓她分不清對方是不是在諷刺什么。

　　“許多人都不懂得該怎么揚長避短。”

　　弦一郎想起葦名一心勸他不要再死磕一字?jǐn)氐氖虑?，“我也是在爺爺?shù)奶崾局?，才懂得這一點，但你已經(jīng)能夠靈活運用了?！?p>　　“……”

　　蝴蝶忍見他表情真誠，稍稍愣了楞。

　　被人說到了自己一直以來都很自豪，出了鬼卻沒人發(fā)現(xiàn)的地方，她心情稍稍有些好轉(zhuǎn)，但隨后臉色又是一黯。

　　“可即便如此，無論我從什么方向進(jìn)行攻擊，都無法一刀斬下鬼的頭顱?！?p>　　“如果長不足以補(bǔ)短，那么揚長又有什么意義呢？”

　　顯然，她所說的短，就是指身體條件。

　　而長，就是她出色的戰(zhàn)斗策略。

　　“可你不是丙級隊員嗎？”

　　弦一郎提出疑問，“照理說，你應(yīng)該很殺掉過很多鬼才對吧。”

　　蝴蝶忍拔出自己腰間的小太刀，刀刃上有著淡淡的綠芒，弦一郎也是在近處才看得清楚了些。

　　“有毒？”

　　他立刻判斷道。

　　蝴蝶忍點了點頭。

　　“我之所以能殺死鬼，是因在刀身上涂抹了紫藤花毒液。如此一來，配合日輪刀，鬼的恢復(fù)速度會再一次下降?！?p>　　“趁著這個機(jī)會，我一刀斬不下它們的脖子就斬兩次，尚且可以對付一些尋常的鬼?！?p>　　弦一郎腦子里自動腦補(bǔ)出蝴蝶忍踩著鬼的身體，對著鬼脖子連續(xù)劈砍的畫面，只覺得頭頂一陣陰風(fēng)吹過。

　　以前葦名處死一些罪犯時，糟糕的劊子手就因為無法一刀斬下對方的頭顱，反而被疼到極點的犯人扭過頭來謾罵一番，弄得場面十分難看。

　　那種死法，即便對鬼來說，也太痛苦了。

　　果然，起碼在對待鬼的態(tài)度上，姐妹二人存在著本質(zhì)區(qū)別。

　　這個身材矮小的女人，對鬼已經(jīng)完全喪失了同情，就像弦一郎曾經(jīng)對人一樣。

　　這時，蝴蝶忍仿佛想起了幾次不愉快的斬鬼經(jīng)歷，有些惱火地把小太刀塞回去。

　　“但用這種辦法，我永遠(yuǎn)沒辦法像姐姐和不死川那樣殺死鬼月?！?p>　　“稍微厲害些的鬼，紫藤花液的效果就不太明顯了，我需要砍更多刀才能殺死它們。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根本無法保證它不會趁機(jī)反擊?！?p>　　“再者，紫藤花提煉出的液體很容易揮發(fā)，涂抹在劍身上，維持的時間也很短?！?p>　　說到這里，蝴蝶忍有些羨慕地看著弦一郎。

　　“如果我能像你一樣，小小年紀(jì)就有這樣的力氣，就沒有這樣的苦惱了?！?p>　　“我真是想不到，一個九歲的孩子，能像你這么強(qiáng)壯?！?p>　　弦一郎沉默起來。

　　他也曾無力過，為了彌補(bǔ)自己的不足，什么旁門左道都用過。

　　變?nèi)羲?、不死斬、巴之雷…?p>　　因此，他非常理解蝴蝶忍為何會這么苦惱。

　　過了一會兒，他僵硬地開口了。

　　“與其彌補(bǔ)自己的短板，不如把真正的優(yōu)勢發(fā)揮到極致。”

　　“難道專心研究對鬼起效果的毒藥，會比鍛煉已成定局的身體更加麻煩嗎？”

　　蝴蝶忍聽了這話，剛想下意識反駁，但馬上就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但幾秒后，她還是遺憾地?fù)u了搖頭。

　　“我并不是沒有想過，把紫藤花毒和其他毒合成使用，來解決它容易揮發(fā)，而且毒性不夠的問題。”

　　“但是，這需要現(xiàn)成的鬼來進(jìn)行試驗。我姐姐是一個過分溫柔的人，她希望能夠與鬼這樣的東西好好相處，根本不可能允許我這么做?！?p>　　【和鬼好好相處？】

　　想起蝴蝶香奈惠那張溫柔的臉，弦一郎覺得這的確很有可能。

　　此時看到蝴蝶忍有些無奈的神情，他突然想起一個主意來。

　　“我有一個提議?！?p>　　他鄭重其事的說道，“剛好我也想研究研究鬼這種東西，而我也有強(qiáng)大的手下和足夠的資源，抓捕一批鬼關(guān)押起來。”

　　他可沒忘記，之前殺死水鬼時，還獲得了少量的鬼王之血，一直不知道該怎么用。

　　反倒是殺死下弦之四，獲得了對方的靈魂，卻沒有拿到血。

　　“你是說？”

　　蝴蝶忍眼睛里閃過一絲明亮。

　　“是的，我們可以合作?！?p>　　合作這個詞，弦一郎昨天早上才對蝴蝶香奈惠說過，今天又和她的妹妹說，真是巧合的很。

　　“我可以抓一批鬼供你進(jìn)行試驗。而且葦名也有精通毒藥配置的高手，相信你們一起研究，應(yīng)該會事半功倍才對?！?p>　　他說的高手，自然是指孤影眾。

　　作為內(nèi)府的忍者，他們會使用的毒藥，絕對不止簡簡單單的一種而已。

　　而長期生活在葦名毒沼附近的蛇眼族人，也精通各種解毒的辦法。

　　“那你總不會白白幫我吧？”

　　蝴蝶忍響起姐姐說過，這個孩子目的性很強(qiáng)，于是多了點心眼，“如果是想讓我教你呼吸法的話，我是不會同意的?！?p>　　弦一郎：……

　　他本來就想說這個來著。

　　雖然從老獵人筆記上看，蝴蝶香奈惠對他的好感度極高。

　　但這并不影響香奈惠會提防他。

　　用藥丸換取呼吸法，弦一郎一開始就沒有多少信心，能換取一些打造日輪刀的材料就很不錯了。

　　所以，他把呼吸法的主意打到了具體的人身上。

　　比如和他關(guān)系不錯，但對鬼殺隊不滿的不死川實彌。

　　比如眼前這個急需提升自身實力的蝴蝶忍。

　　甚至對方不愿意直接教會他也沒關(guān)系。

　　只要他看得次數(shù)足夠多，就算蝴蝶忍不親口傳授，他也能靠靈視“看穿事物本質(zhì)”的能力學(xué)會呼吸法。

　　“那么這樣吧。作為幫你抓實驗材料的代價，你在我面前多展示幾次你所會的劍型，這總沒問題吧？”

　　“就算我不小心學(xué)會了，你也沒有親口傳授給我?！?p>　　“你看這樣行嗎？”

　　蝴蝶忍仔細(xì)想了想。

　　最終，想要消滅鬼的渴望，終究戰(zhàn)勝了對姐姐的微弱愧疚。

　　再說，要是鬼殺隊的呼吸法光看就能會，怎么可能只有這么點人。

　　這孩子強(qiáng)歸強(qiáng)，可惜有點太自大了。

　　于是，心中幾次天人交戰(zhàn)后，蝴蝶忍終究對弦一郎點了點頭。

　　“我同意了?！?p>　　弦一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也就是此時，一只鎹鴉扇動著翅膀，落在庭院里的樹枝上。

　　“丙級隊員蝴蝶忍！丙級隊員蝴蝶忍！”

　　“東京郊東北方小道附近常有路人失蹤！速去調(diào)查！速去調(diào)查！”

　　“東京郊東北方小道有路人失蹤！快出發(fā)吧！快出發(f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