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郭槐的黑影突然從尸體里抽離,然后被門外的什么東西給吸走了。
就在即將被乾坤囊吸入的那一刻,郭槐反擊了。
魂魄化成一道銳利的氣,刺了出去。
“郭槐!你做什么?!”
海云的話比郭槐的速度慢,慢了太多。
話音落時,房門已被撞破,眼看杭黎瓔的身影被黑霧吞沒,海云喘不過氣。
“杭黎瓔!”
他連忙跑出房間。
杭黎瓔腦袋陣痛,從地上爬起,看了眼自己腰身,并未受傷。
但是,乾坤囊破了,像碎布一樣紛紛落下。
“你沒事吧……”海云呼吸急促,猛然轉身,惡狠狠地盯著郭槐的鬼魂。
郭槐無辜地笑道:“這玩意想抹去我的魂魄,我當然要毀了它。放心,在你身體里呆了這么久,我也懂這兒的規(guī)矩,下手當然有分寸啦?!?p> 海云沒心思和郭槐扯淡。
他一邊扶驚魂未定的杭黎瓔起來,一邊說道:“沒事了,我告訴你們這是怎么回事?!?p> 事已至此,只好把儺師郭槐的事說給萬山和杭黎瓔聽。
從那晚商隊遇襲,到地牢里出現儺師,他講得很粗略,很簡單,但她們都聚精會神地聽著。
伴隨故事結尾,兩人震驚無比,久久緩不過神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誰能想到一個人的身體里居然裝載了兩個魂魄?
海云只好打破沉默:“你們聽說過儺術嗎?”
兩人同時搖頭。
“你們當然不會知道。”郭槐突然開口。
“??!”萬山驚聲尖叫,指著海云身后,“果真是那黑氅仙人!”
“你看得見他?”
郭槐的手指從黑霧組成的長袍里伸出,指著乾坤囊,放聲大笑道:“那里面可收納了不少靈氣,都被我吸收,便能以這種狀態(tài)出現在人間了?!?p> 眾人一時間都無話可說,面對眼前的狀況,包括海云在內,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傻眼地看著郭槐笑完。
“你們稱呼他郭槐便是?!焙T平忉?,“他有讀取死者記憶的力量。”
“不是死者記憶,是尚未消散的魂魄的記憶。”
“哦……隨你怎么說。總之,他剛才看到了歐陽靖熙生前的一些事。”
萬山和杭黎瓔都用難以置信地眼神看著郭槐。
郭槐整理了一遍剛才的回憶,然后嚴肅道:“尾浮子的目標就是架設仙橋,歐陽靖熙沒有說謊——至少她親口對他這么說過。而且尾浮子手里有一個儺器,也就是‘蠱蚯玉琀’,這枚玉琀是九年前在一個墓穴中發(fā)現的,那是一座上古墓穴,根據陪葬的青銅禮器、甲骨和白陶來看,少說也有九百年了?!?p> “這都是歐陽靖熙的記憶,諸位真假自辨了?!惫弊詈蠛俸僖恍?。
海云問:“墓穴主人和李尹貞是同時代的人?”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而且李尹貞的身世……我也沒有頭緒,如果當時我附在你體內,恐怕會直接被噬靈消滅??傊?,李尹貞有非常強大的力量,而且很邪惡。”
郭槐知道海云的經歷,自然也認得李尹貞。
他說這話時很緩慢,既尊重李尹貞,又畏懼她,仿佛說出這個名字本身都成了禁忌。
把李尹貞的力量說成“邪惡”,海云忍不住反駁,她畢竟從白無雙手中救下自己,怎么也不能稱為“邪惡”吧?
但被噬靈盯上的記憶浮現眼前,還是叫人恐懼。海云沒有多言。
“李尹貞是誰?”杭黎瓔問。
萬山解釋道:“一個埋藏在墓穴中將近千年的鬼魂,我們只知道這么多。師傅也沒聽說過她的名字?”
“沒有。”
“聽我說!”
郭槐打斷他們。
“尾浮子在墓穴里,除了發(fā)現玉琀,還得到了一個青銅鼎,上面刻畫著許多部落圖騰,以及普通人看不懂的遠古銘文,尾浮子向很多人請教,花了很多年時間,才勉強能讀懂,她把銘文稱為《通天考》,里面其實就記載了一件事?!?p> “難道是……?”海云雙眼發(fā)亮。
“沒錯,五大法寶架設仙橋,打通仙凡?!?p> 海云倒吸一口涼氣。
又是登仙,又是九百年,自己仿佛和那個時代有某種特殊的聯(lián)系。
九百年前的李尹貞,九百年前的《通天考》……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難道李尹貞說自己注定能成仙,就是因為《通天考》?她早就知道五大法寶其實要收集后再使用?早就知道可以架設仙橋了?
無數疑問涌上心頭,海云心底冒起一股惡寒,他問:“這些法寶該怎么使用?”
“尾浮子沒告訴歐陽靖熙?!?p> “煉丹籍是怎么回事?里面沒記載化靈丹。這世上究竟有沒有化靈丹?”
“無論是歐陽靖熙還是尾浮子,都很確信煉丹籍一定記載了化靈丹的煉造方法,按照他們的猜想,凡人需要服用化靈丹才能走過仙橋,準確的說,是必須修煉出仙軀,方可進入仙界,否則就會被吞噬,成為仙界靈氣的一部分?!?p> 海云吞了吞口水:“憑借凡胎,真的無法進入仙界?”
“據我所知……”郭槐詭異地笑了,“有很多凡人生活在仙界?!?p> “真的?!”
“但他們無法修仙,壽命也和人間的凡人沒有差異?!?p> 海云還有很多想知道的事,可郭槐擺手道:“攝取魂魄的記憶耗費太多力量,我需要休養(yǎng)。”
說完就不見了。
跟出來時一樣突然,不打招呼,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就當大家以為郭槐暫時不會出現,他又冒了出來。
“提醒你們一件事,最好少碰那本秘籍,已經有人為此付出性命了。”
“誰?”
“邱無思?!?p> *
不知過去了多少個這樣的夜晚,總在趕路,接近凌晨才能找到酒肆住下,一向精力充沛的芊芊都沒怎么說話了。
楊眠打了個哈欠,不確定什么時候才能睡個踏實覺。
前幾天,虛清派寄來了一封信,上面說已經抓住了萬山和海云,得知消息的他連忙催促師姐師妹動身。
于是,三人離開臨水鎮(zhèn),日夜兼程。
“雅君姐,離前面的村莊還有多少路啊,剛才就該在那個村子住下,現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難不成要露宿荒野了!”芊芊扯著離雅君的衣裳。
離雅君揉了揉她軟綿綿的頭發(fā),很是寵溺:“我問過村人,就快到了?!?p> “好吧!”芊芊賴著她一路走著。
就快到清源山了,瞞不下去了,必須把真相告訴他們。離雅君心虛地回頭看了一眼兩位晚輩。
這么多頭過去,他們還沒意識到,她在有意拖慢速度,看上去是日夜趕路,實際上這導致休息時間不定,人會更加疲倦。
他們信任她,當然不會想這么多。
必須把秘籍送出去……送到尾浮子手中。
“有件事必須告訴你們。”
離雅君停下腳步,芊芊一個沒留神,撞進她懷里。
“哎——”芊芊本是一聲嬌嗔,才喊到一半,突然變了調,發(fā)出驚愕的呼聲,手指離雅君身后不遠處,“誒?!”
離雅君疑惑地轉過身。
芊芊道:“你們看那里!像是起火了!”
楊眠揉眼,估摸了一下距離,不太確定自己的想法,“那好像是清源山……沒錯吧?”
“出什么事了?!避奋肪o張地問離雅君。
離雅君心里一緊:“今晚沒時間休息了,快趕路!”
遠山淡影,焦黑的山脈依舊冒著濃煙,還在燃燒的星火勾勒出了一片巍峨的輪廓,那些紛飛的火,像一只只扇動著火了的翅膀的蛾子,漫無目的地在夜幕中翱翔,盡管已經深夜,還是能看到零散的身影,虛清派弟子提著水桶,脖上搭著毛巾,不厭其煩地在溪流和焚毀的廢墟之間奔波。
尾浮子憑欄眺望。
清源山西面的森林變得光禿禿的,像一道傷疤。
她嘆了口氣,繼而撫摸放在掌心的玉琀,這枚神秘的物件,將她的意志和傀儡連接起來,她能感覺到那些傀儡的脈動,甚至他們的位置。
尾浮子一直不明白,九年前得到的這枚玉琀究竟是什么來頭,但她也不會去問,這是獨屬于她的力量,怎能讓旁人知曉?
閉上眼,很快就能感受到玉琀操縱的三個傀儡……
三個,已是極限。
一個在北方,一個在江南,一個在清源山腳。
不對,少了一個!
她愕然睜開雙眼,盯著發(fā)出瑩綠色光芒的蛇首。
“歐陽靖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