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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迷境

第二十八章 秉燭

一寸迷境 七禧翛然 4886 2021-09-07 20:51:22

  我腳上的傷口撕裂了,好在扎了麻藥之后就沒有知覺了。醫(yī)生正在幫我縫合傷口,他們不時的更換工具在托盤里發(fā)出了撞擊聲,將我的思緒一次次喚了回來。

  我腦海中一直反反復復的出現(xiàn)錢小海舅舅中槍的畫面,那聲槍響一直在我耳邊縈繞不斷。在這之前我是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的聽過槍聲的,即使我在電影里面見過無數(shù)精彩刺激的槍戰(zhàn),也在電腦里玩過一些槍戰(zhàn)游戲,可這些再逼真也都遠不及我親眼看到的震撼,我到現(xiàn)在仍能感受到他的血噴濺在我臉上的熱度,更加忘不了他肩膀被子彈打穿倒在地上的模樣。

  錢小海舅舅,或者應該說是錢大海,已經(jīng)被帶回了警局,他這么多年傷害了那么多人,還一直利用無辜的人替罪,這樣罄竹難書、令人發(fā)指的罪惡終于不會再繼續(xù)下去了。

  本來我和張夏也應該一同去協(xié)助調(diào)查,不過因為我們兩個受傷嚴重,就先回了醫(yī)院接受治療。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已經(jīng)連續(xù)三次進醫(yī)院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受傷嚴重,幸虧這事情結(jié)束了,要是再這樣繼續(xù)折騰下去也不知道我這小命還能不能保住。

  傷口處理完,護士將我送回了病房,她見我情緒不好一路上不停的安慰鼓勵我,這護士長的好看,人又如同春風般溫暖,明明也是我喜歡的類型,可我卻沒有心思和她搭訕。我在自己病房坐立不安的待了一會,然后趁著護士不注意,溜進了張夏病房里,他的病情不能再拖了,得盡快轉(zhuǎn)院早點接受治療才好。

  我進門的時候張夏半倚在床上正看著窗外的天空出神,面容沉靜的不像樣子,他似乎覺察到了我的存在,轉(zhuǎn)頭看著我溫和的笑了笑。我看著他唇邊兩枚淺淺的酒窩,眼前猛的出現(xiàn)那年夏天他那張如同陽光一般明媚的笑臉,兩張面孔重疊在一起我忽然有些恍惚,明明就是同一張臉,可為什么總有一種不是同一個人的錯覺?

  我甩開自己這些可笑的念頭,在他床邊坐下問:“你好點了嗎?”

  張夏沒回我的話,他抿了抿嘴唇似乎覺得難以啟齒,小聲問:“你能不能借我點錢?!?p>  “可以,要多少。”我一口應下來。

  “五百吧,應該夠了?!?p>  “這么點錢還借什么,用就行,你要做什么?”

  “我想回家了?!?p>  “回家?回去做什么?”我以為他不想接受治療有些緊張的問。

  “說要回去拿錢和證件的,結(jié)果轉(zhuǎn)了一圈卻又回來了。”

  “要不證件就別取了,先轉(zhuǎn)院再說吧。”

  張夏聽了搖了搖頭:“我想回去的?!彼f完又呢喃著說:“我得回去了……”

  我聽他語氣有些奇怪,想著強勸也沒用,不如趕緊去趕緊回,于是說:“那好,明天早上吧,我和你一起回去?!?p>  張夏拒絕道:“一會就走。”

  “怎么這么著急,出什么事了?”

  “也不是,就是忽然覺得很累,很想回家……”

  張夏語氣平淡,我卻聽的有些難過,人在生病受傷時是最想念家和親人的,可他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如今家也不過就是一個空殼,心下有些酸楚的說:“那行,現(xiàn)在就走,咱們早去早回,回來不管還有什么事你都不能再管了,先轉(zhuǎn)院,行嗎?”

  “嗯?!睆埾哪抗忾W了閃應下了。

  我和張夏回到望汐都快半夜了,送我們回來的司機一邊收錢一邊抱怨后悔來這,大半夜黑咕隆咚的路也不好,回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張夏推開門往外走,我沒心情聽這些隨意嗯了兩聲也趕緊下了車。村里四處無人,也沒有燈火,等車開走后四周便完全黑暗下來。深夜寂靜,甚至連蟲叫蛙鳴都聽不到一聲,我自從在山洞里待過之后,對這種寂靜黑暗的環(huán)境總有種發(fā)自心底的恐懼,總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山洞里,身邊不知何時就會竄出一條蛇來咬斷我的脖頸。于是趕緊摸出手機照亮了路,直到見了光,我心里稍稍才覺得安穩(wěn)一些。借著手機的光線,我看見奶奶家房子朦朧的輪廓,這才猛然的想起來,門窗到現(xiàn)在還沒關呢,等天亮了得回去一趟呢。

  張夏已經(jīng)推開了大門,我不敢耽擱趕緊隨他進了門又進了屋,他引我去了居東側(cè)的房間說:“隨便坐?!?p>  我點了頭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邊用手機給張夏照著亮。屋子里還是那天我進來時的樣子,什么也沒多,什么也沒少,張夏將窗子推開換了換空氣,我見手邊有個電燈的開關,抬手按了幾下燈卻沒亮起來。張夏聽見聲音走到舊箱子旁,從里面翻出兩只了蠟燭點上了。

  “停電了嗎?”我問。

  他把蠟燭油滴在桌上然后蠟燭放在上面固定住,解釋說:“大家搬走之后住家里的電線就全切斷了,抱歉,得將就一下了?!?p>  “沒事?!蔽一瘟嘶问謾C開玩笑說:“有這個,不算沒電。”

  張夏微微笑了笑借著燭光翻出了那床舊被褥:“今天晚上你住這屋吧,被褥都舊了,委屈你了?!?p>  我忙起身接過被褥回:“別這么說,我覺得挺好的?!?p>  “那你先休息,對了你渴了吧,我去弄點水來?!?p>  “不用麻煩……”

  “不麻煩,自來水沒斷,我去弄點?!睆埾恼f著走了出去,我自己坐在炕邊看著那床被褥心里有些猶豫,不知道要不要將以前翻窗進來過的事情說出來。其實我這一路上一直就猶豫著,總想著得和他好好道個歉,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原諒我。而且就是因為我翻過東西所以知道屋子里就這一床被褥,所以不知道該怎么和張夏謙讓,要讓他自己用他一定不肯,又不能開口就邀請他和我睡一個被窩,這話想想都尷尬。

  過了一會兒張夏端著一只杯子回來了,我伸手接過,聽他說:“抱歉,沒有熱水了……”

  “沒關系的。”我捧著被洗的干干凈凈的杯子道了聲謝。

  張夏嗯了一聲回:“那你早點休息,有事叫我就行,我在隔壁,這屋隔音差喊一聲我就能聽到?!?p>  “好。”

  張夏拿起一只蠟燭向外走去,搖曳著得暗黃火苗將他的身影映襯的有些發(fā)虛,我看著他走出我的視線范圍忽然有些異樣的心慌,我不知道原因,但那種感覺很不好,像是心臟被誰敲開了一條縫隙,憑空擠出來一種不好的預感,我想叫住張夏,嘴上一動卻還是沒有說出什么來。

  躺下來的那一刻我的身體瞬間垮了下來,又折騰了一整天,我?guī)缀跻呀?jīng)疲憊到了極點,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疲累,精神上幾乎也快繃不住了。我疲乏至極,可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睡不著,我睜著眼睛看著被一點燭光映的昏黃的墻壁,總是控制不住的想起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當初處于這些事情里的時候我只需要全心全意的去應付,如今事過境遷再回頭想起,卻覺得心里忽然涌現(xiàn)出非常非常復雜的情緒來。我忽然很想大哭一場,不是為了自己,也不為了別人,我甚至說不清到底是為了什么,但我就是非常難過。

  就在我即將被這樣負面的情緒侵吞之時,忽然聽到開門的一聲輕響,我估計是張夏出門去了,只是我沒聽到腳步聲,也不知道這么晚了他要出門做什么。我正巧也睡不著,翻身起來嘆了口氣也跟著走了出去。

  我握著蠟燭推開門,忽然發(fā)覺外面倒是比屋里亮堂不少。天空之中繁星璀璨,我剛才光顧著怕黑卻沒有注意到。借著星光,我看見張夏正在搬著一張搖椅往院中走去,他的腳步有些發(fā)虛,背影看起來有些吃力。我一瘸一拐的趕緊上前幫忙,他見了我也不驚訝,只是輕聲問:“沒睡呢?!?p>  “睡不著,你呢,這是做什么?”

  “我也睡不著,屋子里悶,想出來坐坐?!彼f完又問:“要一起坐一會兒嗎?”

  “好啊?!?p>  “你先坐,我再去搬一張椅子來。”

  “我去吧?!?p>  “不用?!睆埾恼f著已經(jīng)回身走了幾步,沖我擺了擺手,沒過一會兒他搬著一張同樣的搖椅重新走了回來邊說:“從前爺爺和奶奶最喜歡這兩張椅子,所以單獨藏了下來,夏天的時候他們就坐在這里聊天,我就坐在奶奶的懷里,吵著讓他們給我講故事,好多時候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張夏說著躺在搖椅里,雙手墊在頭后,仰頭望著天空舒了口氣。我聽著他的話,不禁想起自己小時候也常常賴在爺爺懷里讓他講故事,心口莫名軟了軟。

  夜幕深沉,碎鉆一樣的繁星連片的撒在其中散發(fā)著瑩瑩點點的光,我仰頭望著天,視線幾乎沒有遮擋,那種一望無際的遼闊感讓人非常舒爽。我忽然之間喜歡上了這樣的感覺,有點希望可以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張夏?!蔽彝坪埔箍蛰p輕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嗯?!?p>  我沉沉吸了一口氣坦白說:“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說道歉……”

  “嗯?”

  “我之前來過你家里,翻窗進的,還到處翻東西了,就半個月之前……”我吸了口氣一股腦的把所有的事情說了出來。

  張夏聽我說完,并沒有想象當中的生氣、驚訝或者是失望,他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云淡風輕的嗯了一聲。

  他的態(tài)度讓我很震驚,有點不可置信的問:“你不生氣嗎?”

  “還好?!?p>  “還好?那是什么意思?”

  “還好啊,就是……沒關系,其實應該道歉的人是我……”

  “為什么?”我不解的問。

  張夏的目光在我臉上轉(zhuǎn)了轉(zhuǎn),我看著他的眼睛,感覺很像一潭湖水,表面波瀾不驚,卻又好像藏了許多我看不懂的暗流涌動。我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有些茫然的問:“怎么了?”

  “沒什么,我是說,我不該出現(xiàn)在你面前的……”

  我盯著他愣了愣,不知道他到底在指什么,只是他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轉(zhuǎn)頭看向了天空。

  其實他倒大可不必覺得抱歉,畢竟回到這里是自己的決定,他沒有干涉一點,之后出了這些事情也都是預料之外的,行兇作惡的人又不是他,怎么怪也怪不到他頭上吧。只是如此一來我倒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因為開口之前我早已經(jīng)把自己的行為想的十惡不赦,做足了他會指責我、罵我,甚至打我?guī)兹臏蕚?,但看到他現(xiàn)在這個反應,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我自知有愧見張夏不往下聊,于是絞盡腦汁的去找了找話題問:“對了,那個,那個,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嗎?”

  “打算啊……你呢?”

  “我,不知道……”說起這個我忽然覺得這段日子像是一場夢,如今快醒了,又要回到現(xiàn)實了??晌也幌牖厝チ?,也不想上班了,只是我又沒有一技之長不知道自己能做點什么,所以不禁有些迷茫。

  “要不”,我想了一會忽然坐起身有些興奮的看著張夏問:“要不咱倆合伙開個小店吧,我這兒還有一些存款,你有什么擅長的事情?咱商量商量……”

  “擅長?”他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你呢?”

  “我要有擅長的事情就不上班了,那這樣……”我一拍大腿道:“要不咱倆合伙開個超市得了,對對對,開超市。不騙你,我打小就想開超市,里面賣些我喜歡吃的東西,想吃啥拿啥。咱倆可以這樣,我負責運貨調(diào)貨這些后勤工作,你負責在家里吸引顧客,你想啊,到時候你往店里一戳,保準十里八鄉(xiāng)的小姑娘都給能吸引過來,多好。到時候咱倆又有貨源,又有客源,天天在家躺著數(shù)錢,是不是想想就覺得特爽,哈哈……”

  張夏聽我說的不著邊際也跟著笑,笑容如同這夜色一般溫和。我看著他的臉,嘴角僵了僵忽然開口問:“你還記得我第一次遇見你的那天嗎?”

  “記得?!彼f:“怎么突然說這個?!?p>  “沒什么,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訴你?!?p>  “嗯?!?p>  “我特別喜歡游泳……”

  張夏沒明白我為什么突然說起這個,點了點頭應:“那很好呀?!?p>  “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不多的……”

  “是么……”

  我勾了勾嘴角,語氣有些感嘆的嗯了一聲:“因為很少有人對我感興趣,像我這么普通的人?!?p>  張夏看著我,目光非常柔和,我知道他想安慰我,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于是輕輕搖了搖頭繼續(xù)說:“其實從小到大我沒有那種特別知心的朋友,所以那個假期里我每天都不停的找你,除了對你的事情好奇之外,也是因為我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我不知道為什么,但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你很特別,所以我曾經(jīng)很期待,也許你能成為我最特別的一個朋友……”

  張夏聽完眉心動了動,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么。我灑脫一笑繼續(xù)說:“其實我知道你心里有秘密,我也知道你突然出現(xiàn)一定是有目的,從前我很好奇,想要探究的明白,可如今我覺得無所謂了,你的秘密你想說也好,不想說也罷,我都不再追問了,我只希望以后能坦然的和你交個朋友,如此就好?!?p>  張夏看著我?guī)追杂种梗芫弥蟛泡p輕嗯了一聲。我見我們兩個之間氣氛有些沉,換了話題說:“其實我想找你還有另外一個原因?!?p>  “什么。”

  “就是那天游泳我始終沒游過你,心里非常不服氣的,所以總想著如果有機會找到你,必須再和你比一次,贏了你。”

  張夏聽了這個也是笑:“你能贏我嗎?”

  “試試唄,我還不信了,要不咱倆明天就去比劃比劃?”

  張夏聽著這話笑著也沒回話,我見機立即玩笑說:“怎么了?怕了?”

  張夏嗤的一笑:“誰怕了?!?p>  “那好,明天一早,贏你趕早不趕晚……”我說著伸出手掌在他面前。

  “好。”他笑著抬手和我擊了一掌。

  那晚我們兩個那天聊了很多,聊起了初次見面的那個夏天,聊起了見面之前各自的生活,聊的到天南地北,最后聊到天都快亮了,聊到我意識都快模糊才罷休……

  凌晨有些涼,朦朧睡著之際間我感覺張夏替我披了件衣服,我還來不及道謝就沉沉的睡了過去。意識完全消失之前,我仿佛聽到他在我耳邊輕聲說了句什么,但是什么我又聽不清,腦子里面回想了許久,依稀覺得好像是……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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