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第一個看到它的人是紀紹棠,內(nèi)耗嚴重的她又會怎么想呢。
楊修看著這句惡毒至極的詛咒,一時也面色難看。
“賀總,要查嗎?”
賀顏深沉默了好一陣,右手扣著老板椅的扶手,左手撐著下巴,瞳色好像加深了。
“我自己來查。你最后再去確認一下,沒問題了我們這邊加快速度?!?p> 這一票大的,終于要來了。
楊修有些興奮,出去的時候腳步生風。
賀顏深用自己手機將郵件頁面拍了下來,退出頁面。
如果紀紹棠知道的話,大概要說他侵犯別人隱私了,盡管這些東西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這放在往常,賀顏深肯定會對她不留意郵件短信等什么信息有意見,她不看就不知道在別人心里她自己有多重要。
但是這一刻,他開始后怕,如果紀紹棠是那種一有任何渠道信息都第一個看的人,她會收到多少這樣的短信,這樣的郵件?
如果她看了,她會害怕嗎,會想要別人的保護嗎?肯定會的吧。
顧明洛的事情他都缺席了,這僅僅一份郵件,他在不在,對紀紹棠來說,大概并不重要。
紀紹棠蹲在沙發(fā)上,奶橘窩在她的懷里舒服得喉嚨里發(fā)出有規(guī)律的震動。
茶幾上的電腦頁面上只有一句話——紀紹棠,下地獄吧。
看到這句話的氣候,她原本就僵硬的身體在那一刻更僵硬了。
主任發(fā)短信告訴她讓她看郵件,里邊有這一周的工作規(guī)劃,好巧不巧,她看到了這封郵件。
發(fā)件人采取匿名方式,肯定是不想讓她知道是誰的。
腦海里這句話不斷重復著,有個聲音好像在拖著她往更深出走去。
她開始顫抖起來,控制不住的抖,全身發(fā)抖。
原本舒舒服服的奶橘被她的顫抖給嚇到了,“喵”了一聲。
紀紹棠已將顧不得奶橘了,抱著自己的腦袋,她好像看到自己神經(jīng)里的五羥色胺在流逝,盡管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她應該阻止,可是她怎么都沒辦法控制。
紀紹棠,別想了,好嗎,別想了,我求求你別想了。
你可以刪掉它,可以假裝它不存在,可以認為它是別人的惡作劇,總之,怎么想都可以,只要不要讓它和你產(chǎn)生聯(lián)系,不要讓它左右你的情緒。
為什么她要下地獄呢,她又沒有做錯什么。
人的自我分化包括情緒和認知,在情緒主導時,認知往往會退步,這個時候,做出來的決定在理智回歸之后多半會后悔。
紀紹棠回過神的時候,手臂上已經(jīng)青了一大片。
是手機震動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賀顏深這三個字在屏幕上跳動,在此刻是救了她的。
手指劃過屏幕,賀顏深低沉磁性的嗓音傳來,聽在耳朵里就像天籟之音。
“紀紹棠,還在家嗎?”
“嗯?!弊屑毬牭脑?,紀紹棠的聲音有些哽咽。
賀顏深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關節(jié),說:“我給你發(fā)了一封郵件,你看到了嗎?”
紀紹棠一愣,剛才還感受到的暖意在頃刻間瓦解,分崩離析。
“你說什么?”
賀顏深原本就有些心慌,聽到她這句問話之后心慌被無限放大:“你看到了嗎?”
紀紹棠沉默了好久,搖了搖頭,道:“沒有?!?p> 賀顏深是很了解紀紹棠的。當他退出1郵箱頁面想要刪除這封郵件的時候才意識到這只是回復的數(shù)據(jù),并不是登錄了賬號,紀紹棠仍然可以用任何方式去登錄自己的郵箱的時候,他突然開始心慌起來。
為了證明猜想,他隨便發(fā)了個什么東西,等了十分鐘,并沒有動靜才打了電話。
果然,他還是遲了一步。
兩兩沉默中,紀紹棠掛斷了電話,關掉電腦。
奶橘團起來睡在沙發(fā)墊上,睡的很香。
如果有下輩子,就做一只貓吧,白天睡覺,晚上還是休息。夏天可以抓抓魚,冬天就曬太陽。有人寵了就打呼嚕,用腦袋頂他,沒人寵了就只想著填飽肚子。累了就睡,餓了就吃,渴了就喝。她要求不高的,只要快樂就好。
如果可以的話,有一個愛它的主人就再好不過了。
有些人,連吃飽肚子都不敢奢求,愛什么的,應該沒有考慮過。
如果你想讓一個人比死還痛苦的話,那就讓她的心死去,只要你一再打擊她,讓她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又倒下去的話,只要誅心就好了。
人永遠都是群體動物,看起來再獨立,再不需要別人的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期待過遇見一個契合的靈魂。
程見秋不閑,只有預約了才能看的到,然而紀紹棠一條短信卻可以讓他暫時推了手上的個案。
【程醫(yī)生,我好像抑郁了?!?p> 人體能感知到的抑郁遠遠比檢查結(jié)果輕多了。
看到短信,程見秋二話不說就給紀紹棠安排了一個腦部檢查和調(diào)查問卷。
紀紹棠在大夏天里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在這艷陽高照的日子里她覺得自己好像置身地窖。
手機電腦什么的都被她鎖進了柜子里,如果可以的話,這輩子她都不想再看到它們了。
程見秋看到她的時候,眼皮狠狠地跳了幾下,總覺得要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
紀紹棠乖乖跟著要求做了檢查,填寫了調(diào)查問卷。
檢查結(jié)果出來的很快,紀紹棠才在程見秋的辦公室里稍微坐了一會兒,回答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助理就將結(jié)果拿了進來。
“程醫(yī)生,這個,我覺得,問題有些大?!敝硪膊槐苤M被試者還在,大大咧咧地說。
紀紹棠聞言,垂下了眸子。
程見秋給助理使了個眼色,拿了結(jié)果就讓助理出去,將整份文件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
?、裥鸵钟舭Y。
這種抑郁癥的人,問題出在自身而不在外界。
在調(diào)查問卷里,紀紹棠回答的很官方,甚至隱隱有些控分的感覺,給人覺得她不像是抑郁癥。
可是機器是騙不了人的。
這白紙黑字的結(jié)果,是和控分的她完全不同的結(jié)果。
程見秋看紀紹棠的眼睛多了一絲憐憫,他說:“結(jié)果出來了,你應該自己會看,你先看一下,然后再說一下你自己的想法,可以嗎?”
紀紹棠搖搖頭,“您直接說吧,我既然來了,我就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p> “好。紀醫(yī)生,在你心里,你覺得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
紀紹棠仰起頭看著頭頂暖黃色的小燈,好像在回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