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奶奶
李牧將車穩(wěn)穩(wěn)停在父母家院子門前，車身因?yàn)殚L途跋涉而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透過前擋風(fēng)玻璃，李牧看到院子里熟悉的景象。院子雖不大，但干凈整潔，地面上還有一片剛被掃干凈的雪痕。門口懸掛著的紅燈籠在寒風(fēng)中微微搖曳，昭示著春節(jié)即將到來。
夢羽在后座上睜開了惺忪的睡眼，小臉上帶著還未完全清醒的迷茫，看到李牧停下車，她揉了揉眼睛問道：“李牧，我們到家了嗎？”
李牧解開安全帶，回頭對她笑道：“對，夢羽，我們到了，準(zhǔn)備好見爺爺奶奶了嗎？”
說完，他下車，輕輕打開后座的車門，抱起夢羽，又順手拿起了放在副駕駛上的年貨和禮物袋。
院門并沒有關(guān)，李牧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想要把寒冷的空氣帶來的清爽注入身體，也仿佛是在為即將與父母的重逢積攢勇氣。
他一手抱著夢羽，一手推開了院門。
“爸，媽，我回來了！”李牧輕聲喊道，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情感波動。他有些緊張，畢竟這是三年來第一次在春節(jié)期間回家。
院子里傳來母親的聲音：“李牧，是你嗎？”
緊接著，廚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母親滿臉驚喜地從里面快步走出來。
她手上還握著一只盛滿了面粉的勺子，顯然是正在準(zhǔn)備年夜飯的面條。
見到李牧，母親立刻笑開了臉，眼里的欣喜與激動幾乎要溢出來。
“你可終于回來了！”母親快步走向李牧，眼睛從他身上掃到夢羽，滿臉疑惑，但又抑制住了沒有發(fā)問。她輕輕拍了拍李牧的胳膊，仿佛要確認(rèn)他真的是站在面前。
“嗯，媽，我回來了?！崩钅练畔履曦洿?，笑著對母親說道。
就在這時，父親也從屋里走了出來，手上還捧著一只茶杯，看到李牧?xí)r，他的步伐頓了頓，表情雖然沒有母親那么明顯的激動，但眼中的喜悅卻十分清晰。他默默地站在門口，端詳了李牧片刻，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來了就好，快進(jìn)屋，外面冷?！?p> 夢羽一直緊緊抓著李牧的衣角，小臉在寒風(fēng)中微微泛紅。李牧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柔聲說道：“夢羽，叫爺爺奶奶?！?p> 夢羽似乎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有些害羞，但她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爺爺，奶奶好?！?p> 這一聲“爺爺奶奶”讓李牧的父母瞬間愣住了。母親的目光停在夢羽的小臉上，似乎一時間無法反應(yīng)過來。她眨了眨眼，喃喃道：“這……這孩子……”
李牧微笑著解釋道：“媽，這是夢羽，我的女兒?！?p> 這一句話讓母親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她半張著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后，才猛然反應(yīng)過來，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她幾乎是一把拉住了夢羽的手，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fā)抖：“哎呀，小羽，來，讓奶奶好好看看！”
夢羽有些害羞地躲在李牧身邊，但在母親的溫暖招呼下，她慢慢地松開了手，走到奶奶面前。母親蹲下身，輕輕撫摸著夢羽的臉，眼里滿是慈愛與驚喜：“真是個乖孩子，長得可真好?！?p> 李牧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由得泛起了濃濃的暖意。三年沒有回家，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母親如此開心了。父親站在一旁，雖然表情依舊嚴(yán)肅，但他伸手接過了李牧手中的禮物袋，似乎有些不知該如何表達(dá)情感：“行了，先進(jìn)屋吧，外面太冷，暖和一下再說?！?p> 李牧點(diǎn)點(diǎn)頭，牽著母親和夢羽，一家人一起走進(jìn)了屋子。
屋內(nèi)溫暖如春，炕頭上還鋪著母親特意準(zhǔn)備的絨布褥子。屋里充滿了年味兒，墻上掛著大紅的剪紙“?！弊?，廚房里飄出了陣陣飯菜的香氣，木桌上擺滿了提前準(zhǔn)備好的瓜子、花生和糖果，儼然一副迎接親人的熱鬧景象。
夢羽在溫暖的屋子里逐漸放松下來，她好奇地東看看西瞧瞧，似乎對這一切都感到新奇。
母親也忙不迭地把她抱到了炕上，滿臉笑容地問著夢羽的生活事情，言語中充滿了寵溺與關(guān)懷。
李牧站在旁邊，看著這一切，心中那種久違的歸屬感漸漸涌上心頭。這是家，他所熟悉的、熱鬧的、充滿溫情的家。在這一刻，他終于意識到，無論自己在外如何忙碌打拼，這里永遠(yuǎn)是他可以放下防備、安心休息的地方。
廚房里，燉肉的香氣彌漫出來，鍋里“咕嘟咕嘟”的聲音和著母親的笑聲交織在一起，構(gòu)成了這一幕久違的團(tuán)聚畫面。李牧站在暖暖的屋子里，聽著夢羽與母親的對話，心中不禁感慨——這條歸家的路雖然艱辛，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夜色漸深，李牧一家人圍坐在炕桌旁，熱騰騰的飯菜擺滿了整個桌面。母親端上了一大碗燉得軟爛的紅燒肉，肉香混合著醬汁的香氣飄散在屋里，驅(qū)散了外面冬日的寒意。
父親在旁邊，默默地把碗筷分發(fā)給每個人，嘴上雖然不多說話，但那雙有些粗糙的手卻顯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漏了誰。
“爸，媽，你們別忙了，趕緊坐下來吃吧?！崩钅凛p聲說道。
母親笑了笑，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坐下時還不忘給夢羽夾了一塊肉，慈愛地說道：“小羽乖，吃點(diǎn)肉，長身體?！?p> 夢羽有些害羞，但還是接過碗里的紅燒肉，輕輕嘗了一口，嘴里立刻溢滿了濃郁的香味，眼睛亮了起來：“好好吃！謝謝奶奶！”
母親聽了，笑得合不攏嘴：“好吃就多吃點(diǎn)，奶奶給你做了很多呢?！?p> 李牧看著這一幕，心里暖暖的。他不由得想起小時候，每次過年，母親總是這么忙前忙后，生怕少做了什么好吃的。
每當(dāng)飯菜擺上桌，父親也總是沉默地幫他夾菜，哪怕是再簡單的飯菜，也能吃出年味來。而如今，那個曾經(jīng)圍在父母膝下的小男孩，已經(jīng)帶著自己的孩子回到了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李牧夾起一塊肉，輕輕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讓他一瞬間仿佛回到了童年。三年來，他忙于事業(yè)，忽略了這份最樸實(shí)的親情，也忽略了父母漸漸老去的身影。
“爸，媽，這些年你們身體都還好吧？”李牧放下筷子，目光帶著一絲關(guān)切。
母親一邊往夢羽碗里添菜，一邊笑道：“好著呢，你爸身體硬朗得很，天天晨練呢。我嘛，平時跳跳廣場舞，身體也沒啥大毛病。就是你，別總是忙工作，多休息?！?p> 父親則是默默吃著飯，聽到李牧的話，才抬頭淡淡說了句：“家里都挺好的，你不用擔(dān)心。倒是你，少抽點(diǎn)煙，別總是熬夜?！?p> 李牧笑了笑，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嗯，我知道了，以后會注意?！?p> 飯桌上的氣氛溫馨而和諧，夢羽已經(jīng)和奶奶越聊越熟，奶奶時不時給她講一些村里的趣事，夢羽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李牧在旁邊靜靜看著，心里被一種久違的幸福感填滿。這一刻，他覺得所有的辛苦和奔波都是值得的。
吃完飯，母親和夢羽去廚房收拾碗筷，李牧則跟父親一起坐在炕上喝茶。父親很少主動說話，但這次似乎有些話憋在心里，緩緩開口：“李牧啊，今年你帶小羽回來，我和你媽挺高興的。其實(shí)，我們也知道你工作忙，平時不想給你添麻煩，但你媽一直盼著你能回來。每次打電話，她嘴上說沒事，心里還是惦記你們?！?p> 李牧愣了一下，父親的語氣比平時多了幾分柔和，這讓他意識到父母這些年來的期盼。沉默片刻后，他低聲說道：“爸，我知道，是我這幾年忽略了你們。今年我回來，不僅是陪你們過年，以后我也會盡量多抽時間回來看你們?！?p> 父親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帶著一絲安慰的表情：“嗯，你知道就好。你媽這幾年沒說過啥，但每次提到你，都希望你能回來陪她吃頓年夜飯。只要你們平平安安，我們也就放心了?！?p> 李牧心頭一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茶水的苦澀中帶著一絲回甘。他知道，父母并不需要他做什么大事，他們想要的不過是簡單的陪伴，哪怕只是一頓飯、一場團(tuán)聚。
夜?jié)u漸深了，窗外的風(fēng)聲偶爾呼嘯而過，屋內(nèi)的燈光柔和，映照著一家人臉上的笑容。夢羽已經(jīng)在炕上玩累了，趴在奶奶身邊，眼皮打架。母親輕輕拍著她的背，哼著村里的小調(diào)，哄她入睡。夢羽的小臉在暖黃色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安靜，李牧看著這一幕，心中那份從未被填滿的空虛終于找到了歸處。
“媽，夢羽困了，我抱她回房間吧?！崩钅凛p聲說道，站起身來走到炕邊。
母親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別動：“沒事，讓她在這睡吧，炕暖和呢，你也該休息了，忙了一天了?！?p> 李牧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里泛起一陣感動。他知道，母親想要和夢羽多待一會兒，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孫女，這份久違的親情讓她充滿了喜悅與不舍。
冬夜深沉，鄉(xiāng)村的小路上靜謐無聲，只有院子里的燈光還在微微閃爍，映照著一家人的溫馨。
夜色深沉，夢羽早已在炕上睡得香甜，小小的身軀蜷縮在暖和的棉被里，呼吸均勻，臉上帶著孩童特有的寧靜。
屋子里只剩下李牧和他的母親，燈光柔和，映照在母親略顯疲憊但滿是慈祥的面容上。
她輕輕坐在炕邊，目光停留在夢羽的臉上，眼神里充滿了關(guān)切和愛意。
李牧坐在她對面，默默注視著這一幕，心里感到無比的平靜。
過了一會兒，母親緩緩開口，語氣雖然輕柔，卻透著一絲遲疑：“李牧，夢羽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她和你關(guān)系很親，可這幾年你從沒提起過她?！?p> 李牧早已預(yù)料到母親會問這個問題，雖然剛才吃飯時母親顧及到他剛回來，忍住沒問，面對母親的詢問，李牧也不打算再隱瞞。
他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媽，夢羽……不是我的親生女兒?！?p> 母親微微一愣，目光從夢羽身上轉(zhuǎn)向李牧，眼神中流露出疑惑：“不是親生的？那她是……”
李牧沉默片刻，仿佛在整理自己的思緒。隨后，他抬起頭，緩緩說道：“她是我高中同學(xué)陳萱羽的孩子?！?p> 聽到“陳萱羽”這個名字，母親的表情瞬間變得復(fù)雜起來。她自然還記得這個名字，陳萱羽是李牧高中時期的好朋友，那個聰明、安靜、溫柔的女孩。她和李牧關(guān)系很近，母親還曾打趣過兩人，但后來她轉(zhuǎn)校過后李牧便沒再提起過她。
如今再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不免有一絲遺憾。
“陳萱羽……你們高中時的那個女孩？可是她的孩子……怎么會在你身邊？”
李牧點(diǎn)點(diǎn)頭，表情有些凝重：“是的，就是她的孩子。其實(shí)，萱羽在幾年前就離開了這個世界?！?p> 他說到這里，聲音有些低沉，仿佛不愿回憶那段沉重的往事。
母親聽到這里，臉上的疑惑轉(zhuǎn)為驚訝，隨后眉頭微微蹙起，帶著一絲難以置信：“離開了……？怎么會……她那么好的一個女孩……”
李牧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他繼續(xù)說道：“她出了車禍，一家三口就剩下夢羽了，她走的時候，夢羽還小。我也是巧合下才遇到夢羽的?！?p> 隨后李牧和母親說明了自己和夢羽的相遇。
母親聽到這些，臉上瞬間布滿了愁容，眼角隱約濕潤。她伸手摸了摸夢羽的額頭，聲音里充滿了憐惜：“這孩子……真是可憐，年紀(jì)這么小就沒了媽媽?！?p> 李牧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說道：“是啊，于是，我決定自己撫養(yǎng)夢羽，把她當(dāng)作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p> 母親沉默了片刻，眼睛里閃爍著復(fù)雜的情感。她重新看了一眼夢羽，這個小女孩如此乖巧懂事，如今知道了她的身世，母親心中的憐惜更深了幾分。
“李牧，你做得對?！蹦赣H輕輕說道，“媽理解你，那你還打算找女朋友么，隔壁王姨最近當(dāng)上媒婆了，就愛給你們這些小年輕找對象?！?p> 李牧聽到這話，心里涌起一陣暖意。他本以為母親會有更多的疑問或者反對，畢竟夢羽并非他的親生女兒，但母親的理解與支持讓他感到無比的輕松。
“現(xiàn)在還沒這個想法，我現(xiàn)在只想好好照顧夢羽。”
母親繼續(xù)說道：“你別擔(dān)心，夢羽既然已經(jīng)是咱家的人了，我們一定會好好對她。等以后你有自己的家庭，她也是你的一部分?！?p> 李牧心中一陣感動，他點(diǎn)點(diǎn)頭：“謝謝您，媽。我也一直希望夢羽能感受到家庭的溫暖，像普通孩子一樣長大?！?p> 母親笑了笑，輕輕拍了拍李牧的手：“你是個好孩子，媽知道你這些年不容易。以后別太累了，夢羽有我們陪著，不會讓你一個人辛苦?！?p> 李牧聽到這句話，眼眶有些濕潤。他從未向母親訴說過這幾年的辛酸，但母親的一句理解，仿佛擊中了他內(nèi)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這時，夢羽在炕上翻了個身，嘴里咕噥了幾句夢話，又重新陷入了安靜的睡眠。母親看著夢羽，眼里滿是慈愛，隨后輕輕站起身來，對李牧說道：“時間不早了，明天還得早起。你也休息吧，有什么事，咱們明天再聊?！?p> 李牧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母親走向臥室的背影，心中充滿了感激與溫暖?；氐郊?，面對這些沉重的話題，母親并沒有任何責(zé)備，反而給予了他理解和支持。這種無言的親情，像是一股暖流，流入李牧的心田，讓他在這個寒冷的冬夜，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踏實(shí)與安心。
夜深了，屋外的寒風(fēng)依舊呼嘯，但李牧心中的那片土地，已經(jīng)被溫暖的親情徹底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