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更傻一點
蘇晴兒回到了座位上，眾人觥籌交錯，宴會的氣氛逐漸達到高潮。
薛凝兒似乎也來了興致，要為大家獻唱一曲。
李湛自然是極為樂意的，連忙起身為她讓出了位置。
她接過琵琶，開始彈唱起來。
曉星寥落春云低，初聞百舌間關啼?；錆M空迷處所，
搖動繁英墜紅雨。笙簧百囀音韻多，黃鸝吞聲燕無語。
東方朝日遲遲升，迎風弄景如自矜。數(shù)聲不盡又飛去，
何許相逢綠楊路。綿蠻宛轉(zhuǎn)似娛人，一心百舌何紛紛。
酡顏俠少停歌聽，墜珥妖姬和睡聞?？蓱z光景何時盡，
誰能低回避鷹隼。廷尉張羅自不關，潘郎挾彈無情損。
天生羽族爾何微，舌端萬變乘春暉。南方朱鳥一朝見，
索漠無言蒿下飛。
薛凝兒的聲音很清脆，唱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果真是煙花之地多奇女子啊，這膽色，怕是一般男子也不能及。李湛心想。
但表面上，李湛只稱贊薛凝兒長得好看，唱得更好。除此之外，不做其他評價。
這穿越后，還是得符合人設的，不然早晚會讓身邊的人起疑心。
李湛的人設是什么？飲酒享樂，不問政事。如果李湛對劉禹錫這首詩表現(xiàn)出興趣，那他老爹李恒就要時刻提防他謀反了。
經(jīng)此一遭，他對薛凝兒的好感又提升了幾分。紅拂女心中有家國天下，看薛凝兒也可能如此。
不過暫時還不能下定結論，畢竟利用反向思維，贏取客人好感的操作也不是沒有。
劉克明看向薛凝兒的眼神有些迷離。李湛可以肯定，那不是醉酒的效果。
“既然大家這么有興致，我來也唱首詩吧?！崩钫繉⒈械木埔伙嫸M，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zhuǎn)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春江花月夜，以月為客體，以江為場景，意境極美。
一曲唱畢，滿座皆是掌聲。
但李湛知道，這掌聲大部分都是吹捧，不見得有幾人能懂其中真意。
相傳春江花月夜是由南朝陳后主作曲，代表齊梁的艷麗詩風，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陳后主那荒淫無度、腐朽奢靡的生活。
這與大唐磅礴大氣的詩風有所出入，所以張若虛這首詩一直沒有獲得相應的地位。
也正是因為有這種大眾印象，所以才顯得這首詩與唐敬宗李湛的形象相符合。
在大眾認知里，李湛就是這樣一位玩家，繪畫音律這方面他是手到擒來，摔跤蹴鞠無一不通，如果生在富商家庭，做一個紈绔子弟，也可逍遙人間。
但他現(xiàn)在是太子，國之儲君，面對內(nèi)憂外患的局面，當然得挑起重擔。
待李湛坐定后，薛凝兒端起酒杯，對他說道：“花為圖案，夜作底色，清雅恬適，憂思綿長?！?p> 此話一出，李湛不禁對她又多了一份好感，就算她的態(tài)度未必真誠，但能解讀這首詩的意境，也足見她品味不凡。
李湛可以裝傻，可以更傻一些，騙過他的敵人，但同時也希望有人能懂他。
宴會還在繼續(xù)，烏程酒開了一瓶又一瓶，突出一個紙醉金迷。
劉克明眼神迷離，但他確實心機頗深，懂得隱藏自己，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停止飲酒，轉(zhuǎn)而喝茶。
不覺已過了四更天，眾人仍是樂此不疲。
突然房間外傳來叫罵聲，還有假母的勸說聲，隨即房門被一腳踢開。
“我倒要看看是誰，值得你把凝兒叫過來?！眮砣硕鲱^，大概一米九，生得孔武有力，虎目濃眉，一身腱子肉展示著暴力美學。
他進門后看到薛凝兒坐在李湛身邊，頓時怒從胸中起，直接向李湛撲過來。
李湛自幼學習摔跤，何況他還是個穿越者，平時空閑時間喜歡看綜合搏擊大賽，對現(xiàn)代的格斗理念很是了解。
所謂理論加實踐，怎么會輸？
二人扭轉(zhuǎn)一團，姿勢不是很雅觀，但地面技能講的就是一個實用。
這男子的力氣比李湛想象中大，而李湛的技巧明顯比他好，雙方僵持不下。
劉克明本應出手幫忙，但他也知道李湛的脾氣。
李湛正面打的時候，就決不許有人拉偏架。
二人的動靜實在太大，不知是誰報了官，潛藏在平康里的十幾個武侯很快便到達現(xiàn)場，將二人控制了起來。
為首的武侯三十來歲，很是精明。他定睛一看，認出其中一名男子是義成軍節(jié)度使劉悟的兒子劉從諫，另一人雖然不認得，但他腰間的玉佩顯然是宮中之物，料想也背景非凡。
這件事相當棘手......
正當他苦惱之時，劉從諫說道：“我乃義成軍節(jié)度使劉悟之子劉從諫，此次入京是為了拜見王守澄樞密使。”
“這......”武侯們知他所言非虛，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好，那便去見王守澄，看他怎么說?！崩钫空f道。
這個燙手的山芋，武侯們當然不想自己捧著，于是順坡下驢，答應天亮后將二人送到王守澄處。
為了防止二人再扭打起來，十幾個武侯便也在這坐下了。
“劉從諫，他來見王守澄干什么？”李湛在腦中飛快地檢索信息。
王守澄此人十分陰毒，對權欲的追求近乎瘋狂。史書上曾記載他與唐憲宗李純的死有直接關系。
雖然實際動手的人是陳弘志，但如果沒有王守澄和梁守謙的授意，內(nèi)常侍陳弘志并沒有弒君的理由。
這件事甚至連自己的父皇李恒也可能牽涉其中。
因為唐穆宗在繼位后對王守澄和梁守謙二人進行了嘉獎，這有著滿滿的諷刺意味。正是這個緣故，李恒一直保持著對唐穆宗的警惕，畢竟弒父之人也會食子。
劉從諫也是個狠角色，最后也有不臣之心。
不過換個角度來看，劉從諫現(xiàn)在才25歲，他將來也會是一股重要力量，正好可以借這次機會將他收為己用。
傻一點可以方便行事，但只能假傻，不能真傻。
這種提前洞悉一切的先知感實在太爽了，如果不是周圍有這么多人，李湛怕是早已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