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點.神明無原則

　　云牧自認為是一個共情能力比較差的人。

　　無論是看電影還是玩游戲，編劇這個小婊砸無論再怎么撩撥觀眾的內(nèi)心。

　　云牧也能頂著一雙死魚眼，淡淡的說一句，“就這？”

　　此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也免不了俗。

　　鏡頭語言再精妙，也塑造不了身歷其境的毀滅。

　　或者說，預(yù)算再高的電影也舍不得讓一棟王城頃刻間變成廢墟。

　　云牧看到了。

　　還清晰地看到屋頂落到地上的灰塵。

　　云牧終于開始審視起了自己的職業(yè)。

　　一個聽起來就很廉價的實習神明。

　　卻能用微不足道的百分之一修正值。

　　頃刻間把一座繁華的城市變成無用的廢墟。

　　云牧看著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飯盒。

　　最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一瞬間他感覺有些荒謬，自己就像一個三流的導(dǎo)演，腳下的世界是自己隨手為之的作品。

　　只有倒塌的房屋是真的，四處逃難的人群是真的，躺在地上的尸體是真的。

　　“成為神明的感覺怎么樣？”

　　飯盒輕飄飄地閃了閃，好像隨口問了句中午吃什么。

　　云牧的笑容有些沉重：“我沒想過會有這么大的后果?！?p>　　飯盒停在云牧身前，百分之三十真實度的世界開始露出了它的鋒利。

　　前一刻還是無云的晴空下起了暴雨。

　　地面開始震動，云牧清楚地看見一家逃難的人掉進了并不狹窄的裂縫。

　　火焰被雨水熄滅，河流暴漲，淹沒了肥沃的農(nóng)田。

　　被洪水推倒的古樹砸死了無主的獸群。

　　云牧聽不到哀嚎，一層護罩出現(xiàn)在他的身邊。

　　耳邊傳來了飯盒清冷的聲音，“人可以有很多反義詞，比如獸，比如鬼，系統(tǒng)最喜歡的是另一個詞，神。神出現(xiàn)的一瞬間就代表著祂和人相互對應(yīng)，神的自我叫神性，想成為一個合格的神明，人性就是最大的阻礙?！?p>　　“系統(tǒng)說過，神的權(quán)柄作用于整個世界，人只是世界的一部分，哪怕他是萬物之靈，擁有著其他生物不具備的，影響世界的能力。但是在系統(tǒng)看來，這只是人類沒有敬畏的自夸。”

　　“什么是改變世界，培育莊稼？還是滅絕生物？或者發(fā)明新的交通工具？在系統(tǒng)看來這些都是人類內(nèi)部的事，真正的改變世界是幾十億年前那場大雨，是海底出現(xiàn)的熱液，是綠藻出現(xiàn)讓氧氣淘汰掉落后的生物，是一場隕石毀滅掉百分之九十九的基因。這些才是真正改變世界的事?！?p>　　“宿主作為神明也是一樣，如果你的眼光只局限在人身上，那你就不是神，在神的視野里，一粒沙子和一個生物沒什么太大的區(qū)別?！?p>　　“話又說回來，什么是修正值？如果把世界本來的軌跡比喻成一條河流，神明就好比在河邊拿著鏟子，讓軌跡改道，沖向誰也不知道的未知?！?p>　　“但是請注意，神明是站在岸邊，而不是跳進河里，跟隨世界一起漂流。”

　　“世界變成什么樣子和宿主根本沒有關(guān)系，在亞瑟的故事里系統(tǒng)可以讓宿主跳過十年，就算整個世界變成焦土，系統(tǒng)再跳過幾十萬年后，又和最初有什么差別？”

　　“對于世界來講，神明沒有原則?！?p>　　.

　　云牧還在吸收系統(tǒng)灌輸?shù)母拍睢?p>　　不代表他能接受。

　　他知道自己是能接受的，云牧是一個很會自我分析的人，他知道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更多來源于震驚與不適應(yīng)。

　　無論如何，在旁觀者視角看，多么悲慘的事，到最后只有有趣和無趣兩個看法。

　　人沒有辦法感同身受。

　　誰都無法免俗。

　　河流終于決堤，無休止的暴雨從天上落下，沖進深不見底的裂縫。

　　下得比陸依萍朝他爹要錢的那天還大。

　　象征著毀滅的地震保留了這片土地本來的模樣。

　　云牧抬頭看了看天空，想到之前看過的天上的海。

　　地面上已經(jīng)是一片汪洋。

　　再也看不到本來的樣子。

　　云牧踩在水面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一邊走一邊思考著系統(tǒng)之前說的話。

　　面前不再是一片澤國，而是荒野，什么都沒有的一片荒野。

　　【世界真實度：40%】

　　邊界還是本來的樣子，洶涌的洪水到這戛然而止。

　　天上落下的暴雨沒有變小的意思，水位越來越高。

　　邊界依舊同往常一樣。

　　“我由衷懷疑這世界有沒有被雨下滿的一天?！?p>　　不知道云牧想通了什么，沒了之前的心事重重，有心思吐槽了起來。

　　【檢測到宿主發(fā)現(xiàn)世界運轉(zhuǎn)漏洞，獎勵世界修正值-1%】

　　【現(xiàn)開啟修復(fù)漏洞進程】

　　云牧手里出現(xiàn)了一根針。

　　連帶著臉上出現(xiàn)的問號。

　　“啥意思?！?p>　　“看到邊界了嗎？”

　　“看到了?！?p>　　“扎他！”

　　云牧捏起手里的針，指了指面前的邊界：“鐵汁，你看我扎不扎你就完事了嗷！”

　　動作比容嬤嬤扎紫薇還要灑脫。

　　耳朵里傳來轟的一聲，面前的景色破碎，洪水直接沖進這片荒野。

　　水位緩緩地下降，耳邊傳來系統(tǒng)的聲音。

　　“神明的工作之二，修復(fù)世界運轉(zhuǎn)的漏洞?！?p>　　“漏洞可以有很多種，比如之前顯而易見的邊界。世界可以修改人們的認知，讓人們不會好奇為什么河流到了邊界就會斷掉，也可以削弱人們對邊界的好奇，如果沒有亞瑟的話，也許永遠都不會有人探索邊界。不過世界之子嘛，我命由我不由天，很正常。但是世界無法修正水的認知，因為水根本就沒有認知?！?p>　　云牧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吐槽比較好。

　　是吐槽自己用一根針把世界的邊界扎碎了？

　　還是吐槽亞瑟的作死能力太過強大。

　　還是吐槽系統(tǒng)吐槽亞瑟的吐槽方式。

　　再聯(lián)想到這些都是自己干的。

　　合著自己擱這擱這擱這呢？

　　云牧落到地上，踩在逐漸平靜的水面上。

　　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騎著神駿的寶馬，身后還跟著攜帶著給養(yǎng)的挽馬。

　　是亞瑟。

　　馬兒翻著蹄花踩在水坑里，行走在沒有盡頭的邊界上。

　　云牧不知道現(xiàn)在邊界是否還存在，系統(tǒng)沒有說。

　　回頭看了看變成廢墟的世界。

　　“沒有了人，邊界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p>　　飯盒在身側(cè)閃閃發(fā)光，“所以系統(tǒng)其實對人的看法很糾結(jié)，一方面作為智慧生物的頂端，人類擁有著比肩神明的智慧。另一方面，極大的潛力又導(dǎo)致了更多的可能，可能性多了，就意味著失控?！?p>　　云牧看著亞瑟緩緩向前，稍稍把好奇壓在了心底。

　　“那應(yīng)該怎么做？”

　　“神明的第三工作，限制?！?p>　　“雖然現(xiàn)在和宿主說這些為時過早，不過每個世界都有每個世界的基調(diào)。亞瑟所在的世界四個字就可以形容，劍與魔法。所以世界就會不自覺的影響人們的認知。想飛上天？那就去學習飛行魔法騎上飛行魔獸。”

　　“那么問題來了，如果真的有這么一個驚才艷艷的人，他自幼的夢想就是想把所有人都送上天，悶頭鼓搗到四十多歲，真的跳過了蒸汽機發(fā)現(xiàn)了內(nèi)燃機，造出了可以載人的飛機，那宿主作為神明應(yīng)該怎么做？”

　　云牧歪歪頭：“他想把人送上天，我把他送上西天？”

　　飯盒左右搖了搖：“暴力解決永遠是最后的方式，作為神明宿主應(yīng)該先行進行評估，無論什么世界都會向前，不能因為出現(xiàn)沒想到的開展就強行把它掐斷。神明并非全知全能，在結(jié)果出來之前，無論系統(tǒng)還是宿主都不會知道，這是離經(jīng)叛道，還是真正的奇跡。”

　　“當然這也是宿主工作中最難的環(huán)節(jié)，時間對于神明來說沒有意義，宿主需要做的就是在漫長的時間中找到幾個足以造成影響的點。比如說如果神明不想讓這個世界出現(xiàn)機械動力的造物，那就影響造物的人，讓他的思想從純機械化變成魔法動力。這樣不僅推進了一個時代，也沒有與世界的基調(diào)相違和。”

　　“或者宿主覺得劍與魔法的世界觀無趣，作為神明自然有修正世界的權(quán)利，可以選擇讓世界靈氣枯竭，安安穩(wěn)穩(wěn)的走向工業(yè)革命的道路。”

　　“系統(tǒng)曾經(jīng)注意到過一個全面發(fā)展的世界，那個世界東方有武俠有仙俠有漫天神佛，東方有騎士有巨龍有劍與魔法，后來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兩邊都出現(xiàn)了偌大的帝國，競爭千年之后全都跨入了科技時代，見過送外賣的踩著飛劍嗎？或者動物園里有火龍表演噴火？最強悍的武者可以肉身抗住核彈，在沒有空氣的太空中也能生存。”

　　“后來呢？”

　　云牧感覺系統(tǒng)接下來絕對不是什么好話。

　　“后來啊，后來他們就把自己作死了，在沒有神明看管的自由之下，最頂尖的一批人融合了仙力魔法與科技，制造出了可以毀滅一個恒星系的武器。結(jié)果世界能量超出了可承受的框架，觸發(fā)了世界的自我保護機制，在宇宙塌縮之前我還去那個星球的海里數(shù)過草履蟲，估計出現(xiàn)直立行走的智慧動物還得幾十億年?！?p>　　“嘶?！?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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