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結交新友
因額頭血流不止,我只得先去附近的醫(yī)館進行包扎,大夫為我簡單處理后開了幾服藥,我便如此狼狽不堪地回到驛館。
仇士良是朝中有名的權宦,仗著有皇帝為他撐腰,可謂是惡事做盡,但這人左右逢源的本事極佳,就連皇帝也被他欺瞞,所以盡管仇士良惡事做盡,但沒有人能拿他怎么樣。
其實皇帝就算是知道了他的所作所為,估計也不會怎么處罰仇士良,畢竟宦官對于皇帝來說是唯一的依靠,為了對抗割據的藩鎮(zhèn)將領,皇帝只能將自己的權力不斷交給宦官。
只有這樣才不會導致皇帝本人大權旁落,可皇帝本人把握不好分寸,導致宦官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大,早已超出原本的預計,現(xiàn)如今就連后天殘缺的太監(jiān),在朝堂上也占有一席之地。
而我這樣的監(jiān)察御史,在那些人的眼里,連路邊的一條野狗都不如,仇士良和房武是一伙的,我彈劾房武,仇士良這是在為他報仇,可縱然如此,我又能怎么樣呢。
比官階,我在仇士良面前婉如螻蟻,論權力,我更是什么都不是,如今看來只有忍氣吞聲,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任何的處置辦法。
店家看我可憐,為我重新開了一間房,雖不是上廳,但也干凈整潔,我在仆人的服侍下入睡,等待著第二天的到來,仇士良雖然跋扈,但我畢竟是朝廷命官,他們也不敢做的太過分。
半夜時,我被一聲驚雷吵醒,醒來后困意全無,索性便起床洗漱,我從包袱中拿出隨身攜帶的茶葉,用開水沖泡后便飲茶作樂,冷風從窗戶外不請自來,包裹額頭的紗布隨風飛舞。
這冷風吹的我額頭隱隱作痛,我扯下紗布,仔細端詳鏡中的自己,良久,我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這鏡中人的容貌,和現(xiàn)實生活中我的竟然完全一致,就連額頭上的傷疤都驚人地相似。
它在額頭偏左的位置,馬鞭不知怎么打的,竟刻畫出一個“ㄑ”的圖案,這便是緣分嗎,千年的緣分,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徹底融入這個身份。
我坐在窗邊沉思,茶葉沖泡三遍后,天邊終于亮出了魚肚白,這茶是樂天專程從老家?guī)淼?,說是上等的茶葉,別的不說,這提神醒目的功效倒是不錯。
天亮后,我只身一人奔赴長安,這一次回去,也不知道會遭到什么樣的處罰,回京后,我便被奪去監(jiān)察御史的職位,然后在長安的家中等候處置。
樂天此時還在當那個京兆尹戶部參軍,得知我被剝奪官位后,稍有空閑的時候就來找我,有時吟詩作對,有時也會去胡玉樓放縱一把。
只不過白樂天每次去胡玉樓的時候都沒有之前那么瀟灑,而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他結了婚,樂天的夫人是時任工部侍郎兼任京兆尹楊虞卿的妹妹。
她叫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這個女子十分兇悍,樂天非常害怕她,因而每次去胡玉樓的時候,樂天都是偷偷摸摸地,唯恐被夫人楊氏察覺。
我現(xiàn)如今無人約束無人掛念,倒沒有那么多顧及,只是苦了白樂天,聽說有一次被夫人逮了現(xiàn)行之后,在家中低三下四了很多天。
值得一提的是,在去胡玉樓的這幾天,我都見到了第一次在胡玉樓所看到的那個金吾衛(wèi),他好像每天都會出現(xiàn)在這里,但是他的那副表情永遠都沒變過,仿佛沒有感情也不知疲倦。
我逐漸對此人有了更大的興趣,之前忙于政事,并沒有時間去結交朋友,如今無官一身輕,是時候去認識一些新朋友了,在樂天的引薦下,我和這位金吾衛(wèi)相約在京城的酒樓見面。
從樂天得到的信息來看,此人的身份倒是干凈,此人名為溫儉讓,字恭良,是金吾衛(wèi)的一員。對于此人的來歷,樂天告訴我說,這個人是個孤兒,自幼無父無母,也不知從何而來。
據說他是被一個妓女養(yǎng)大,十多歲時進了軍營,后來因為在軍中有功,便升為金吾衛(wèi),至于那個妓女,聽說死在一場不知何來的大火之中。
這些敘述讓我對溫儉讓有了一些了解,也有些明白為何他一直會出現(xiàn)在胡玉樓,大概是懷念兒時那位妓女對他的關愛吧。
想來那個女人的死去對他來說是不可抹去的遺憾,就像是韋叢的逝去對我來說一樣不可挽回,忽然之間我覺得他與我竟有一點同病相憐的意味。
因為無官可做,又被朝廷罰了薪俸,此時的我一窮二白,這請人喝酒的錢還是樂天出的,他這個人雖說關心民間疾苦,但是愛錢也是真的。
別的不說,置辦田產是我的朋友中數一數二的積極。樂天安排妥當后便離開了,雖然他現(xiàn)在是個閑官,但是工作還是要做的,而且家中還有個如虎狼一般的夫人,他可得小心行事。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后,溫儉讓如約而至,他此刻穿的還是那身金吾衛(wèi)的衣裳,眼神冰冷似刀,一言不發(fā)地坐在我的對面,他看了看桌上的酒,并沒有喝。
“在下溫儉讓,字恭良,不知設宴招待所為何事?”
“無事,只是我近日來無事可做,想多結交些新朋友罷了?!?p> “為何是我?”
“沒有為何,只是想這么做而已,如果閣下覺得不妥當,大可現(xiàn)在就離開。”
我之所以這樣說,是斷定他不會走的,此人既然能接受邀約,證明他對我也是有些興趣的,看似冷若冰霜,實則也有一顆躁動不安的心,否則也不會頻頻出現(xiàn)在煙柳之地。
想必除了回念往日的恩情,更多的還是想要在花天酒地的地方得到安撫。
“你為何彈劾房武?這朝中誰人不知他是房玄齡的后代,沒有人會選擇得罪他。”
“莫非閣下以為我是個沽名釣譽之徒?”
“不是嗎?借著這個機會為自己營造一個忠良之臣的名聲,你元微之好生算計?!?p> 想不到一副冰冷的面孔下,竟藏著一個伶牙俐齒的人。
他說的沒錯,但也不全是對的,我確實有為自己造名聲的打算,但更多的還是為了恢復元氏一門的榮譽,想必他并不知曉多年前元氏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