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李斯
進屋等了稍許時間,嬴政讓府上仆傭把火爐生得旺一些,并把堂內(nèi)的座椅挪開,多塞些椅子。
之后又讓人去外面買些簡單的吃食,雖然仲昂等人可能不會碰,但禮數(shù)是不能少的。
“政公子,我們來了?!?p> 仲昂領(lǐng)頭,身后跟著二三十人,都是有見過面的老熟人。
“王小……王大人也在啊。”仲昂并沒有像過去那樣喊王陸為“王小友”,隨著嬴政步入朝堂,一些規(guī)矩也要豎立起來。
王陸跟隨嬴政最久,是心腹,同時能力也強,他們心服口服。在類似人多的正式場合,他們還是用更穩(wěn)重些的稱呼。
至于不好意思之類的臉面問題,根本不存在,即便沒有王陸,朝廷之中其實也有不少比他們年紀小,官職比他們高的人存在,不會有啥心理過不去的。
“各位大人?!蓖蹶懟囟Y,數(shù)了數(shù)人頭,發(fā)現(xiàn)來的人不足他們這一群人的二分之一。
嬴政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便問道:“還有其他人呢?”
仲昂回道:“有一些沒來。要是都來,浩浩蕩蕩地鬧出的動靜太大,容易遭人口舌,就挑了些。另外還有幾位請人去了?!?p> “請何人?”嬴政問道。
“不急?!敝侔河醚凵顸c了點大堂,“公子先讓我們進屋里,這街邊大門處不是說話的地方?!?p> 嬴政啞然一笑:“是我怠慢了,快,各位請進?!?p> 魚貫入大堂,發(fā)現(xiàn)提前準備的座位根本坐不滿,連一半都沒有。
仆傭一個一個奉上熱茶,之后才開始他們的商議。
“各位大人,十萬兩的案子來龍去脈想必已經(jīng)知曉,我想問問各位是否有法子證明賬房的清白?!辟_口道。
“政公子,”仲昂坐在嬴政的右側(cè),是除了左側(cè)王陸之外最靠近的人,這個位置也是其他人讓出來了,大有他們之代表的意思,“在此事之前,還有另外一件相關(guān)而不得不說的事需要政公子先知曉?!?p> 嬴政一臉嚴肅:“仲大人請說?!?p> “自從蠻蠶從咸陽府送回之后,我們這幫人一直想為政公子多拉一些支持者……”
嬴政表情緩和了許多,但王陸卻變得愈發(fā)嚴肅起來。
果然啊,早就知道這些人不安分,沒想到背著自己悄悄壯大嬴政的勢力。
不得不防。
仲昂繼續(xù)道:“只是路途困難重重。公子固然有了自由出入后宮的權(quán)力,但還不夠,朝廷中那些老狐貍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他們必須得親眼見秦王釋放出一個明確的消息,承認政公子是未來儲君的候選之一,他們才愿意跟隨公子?!?p> “那該如何確定大王的心意?”
仲昂看向王陸:“本來我們還打算等府上忙完蠻蠶生意,再和王大人一同商量,但現(xiàn)在出了這檔子事,我們就想機會可能來了?!?p> “覲王宴,九州各國的國君會帶著一名子嗣去參加,以往幾年大王都帶的成矯,可今年有了政公子這個變數(shù),大王遲遲沒有下發(fā)到底帶何人去參加覲王宴的旨意?!?p> “想必大王也在為政公子和成矯公子之間而為難?!?p> 嬴政微微點頭,關(guān)于覲王宴的重要性,不必仲昂告知,他也知曉。
覲王宴上面對的是各國國君,唯一的子嗣之位定然不會帶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人。
據(jù)嬴政從史遷那里求證,九州各國的公子參加過覲王宴的,不一定當成了國君;但繼承國君之位的公子一定去過覲王宴。
之前到現(xiàn)在,嬴政都一直在尋找擅長詩詞歌賦的文人,為的就是隨大王去參加覲王宴。
“所以各位是有什么妙計?”嬴政問道。
“不算妙計,”仲昂回道,“是我們幾個在來時路上的一番推論?!?p> “下月便是覲王宴,車隊和護送的士兵都已開始挑選準備。既然大王還不宣布隨行公子,那么可知大王有考慮讓政公子同去,只是有些顧慮?!?p> “我們幾個順著大王的顧慮想了一些解憂的辦法,最終將答案鎖在公子府上賬房先生的事上?!?p> “這是何故?”嬴政不明白賬房被冤枉偷竊十萬兩銀和自己參加覲王宴能有什么聯(lián)系。
仲昂道:“公子來咸陽不久,不清楚王宮之事也不奇怪?!?p> “大致在五年前,府庫也曾發(fā)生過類似的事,丟了一萬兩銀?!?p> “當時秦王派出九卿中的四位,廷尉、治粟內(nèi)史、衛(wèi)尉、郎中令聯(lián)合偵辦,幾乎將王宮掘地三尺,終是將罪犯揪了出來?!?p> “而這次府庫丟了十萬兩,大王沒有下旨讓任何人負責主審此事,甚至據(jù)我打聽出來的消息,咸陽令也只是奉命扣押了一些相關(guān)之人,并沒有得到大王審訊的命令?!?p> “所以我們幾個推測,大王不是不管這十萬兩銀的去向,而是恰好準備拿這事來考驗政公子?!?p> “若政公子能找到罪犯,大王許是會選公子同去覲王宴;不然,則選成矯公子?!?p> 嬴政恍然,一切都說得通了。
難怪事情發(fā)生之后,除了抓走賬房一人之外,其余都風平浪靜,原來是在等自己處理。
他旁邊的王陸也大受啟發(fā),一副震驚模樣。
王陸想起來了五年前的那次案子,咸陽城內(nèi)立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卒,并且出入的城門都被嚴格限制,不準進,不準出,直到找到犯人為止。
而現(xiàn)在丟了十倍當時的數(shù)目,咸陽城卻幾乎沒什么動作。
由此看來,仲昂的推論不是空穴來風,而是確有其事。
秦王真的把這次案子當成了一次考驗。
不行,不行……必須讓嬴政遠離儲君之位,另外這案子的偵破不出意外肯定會加他的個人聲望。
待公子登基之時,個人聲望是要直接并入國運當中。
嬴政還有【命定之人】*2的效果在,屬實危險。
這么一想,先前趕走公孫鞅成了一個明智到不能再明智的決定。
絕不能讓嬴政去覲王宴,絕不能讓嬴政偵破這起案子,至少這一個月內(nèi)不行。
……
嬴政這邊說道:“此事的重要,我已知曉。然而該如何偵破這起案子?”
“諸位大人中,可有法家出身,或是擅長此事的?”
“公子莫急,”仲昂道,“我們這些人確實沒偵破案子的本事,但總歸有人有?!?p> “白大人說之前他認識一個朋友,學過法家學術(shù),有一定的能力,也許他能助我們偵破案子?!?p> 嬴政起身,準備親自去拜訪。
“公子不必親躬,”仲昂道,“我已讓白大人去請來那位朋友,至于到底能不能助我們,還得再瞧瞧?!?p> “老仲,政公子,我回來了?!卑状笕撕蛶孜煌旁谇胺?,后面跟著一個年輕人,打扮挺樸素的,年紀比王陸大致相仿,難分辨誰更年長。
“政公子,久等了?!卑状笕艘粋?cè)身,讓身后之后露面。
“快,向政公子介紹介紹自己?!卑状笕藨撌谴巳讼嗍斓拈L輩,關(guān)系看起來比較親近。
“李斯,楚國上蔡人,生平三大愛好——做官、做官和做官?!?p> 堂內(nèi)安靜了片刻,嬴政眼神深處有些困惑,他所見過的人才如王陸、公孫鞅等,都相當謙遜,沒見過李斯這樣的。
不禁讓嬴政有些懷疑此人是不是白大人托關(guān)系、走后門,想給自家親戚或朋友安排個職務(wù)。
“你,就是王陸?”在嬴政打量李斯時,李斯突然對左側(cè)的王陸問道。
“你認識我?”聽對方不大客氣的語氣,王陸可不記得自己有得罪過這樣的人。
“算是認識?!崩钏够氐?,“你和虞堅的論道,以及公孫鞅的推崇,讓你在法家很有聲望。連我都是慕名而來?!?p> “一般,一般。”王陸敷衍一番,不想再提往事。
嬴政這時問道:“李斯,你是法家弟子?”
“算是,也不是。我只是學了我認為有用的而已,跟是不是法家無關(guān)?!?p> “那可有斷案之能?”
“白叔來時就已經(jīng)告訴過事情的大致脈絡(luò),抓住犯人,不難?!?p> “是嗎?”嬴政將信將疑,怎么看李斯也不大靠譜。
“王兄,你怎么看?”比起突然冒出來的李斯,嬴政當然還是更信賴王陸。
“容我問問?!?p> 王陸看向李斯:“你很喜歡做官?”
“世間極樂不過于此?!?p> 呦,官癮還挺大。
這樣的人,王陸本身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若平時遇見,也就點頭之交,不得罪,不親近。
但是此人有官癮,肯定不會只想做小官。要做官,肯定得往大了挑,而想要當大官,他來投靠嬴政就必然會推嬴政上位——只有嬴政位置越高,他當?shù)墓俨拍茉酱蟆?p> 至于此人的能力不詳,不過這么大的執(zhí)念,這么強烈的上進心,對于自己滅秦是有害無力。
還是趕走比較合適。
“既然你想當官,就該投成矯門下,他那里的官職多,我們這一個沒有?!蓖蹶懡o李斯一條明路,若是需要,王陸還愿意親筆一封引薦信推給成矯。
“那王陸你,又為何不去成矯門下?”李斯冷哼一聲,“還不是和我一樣,看中了政公子現(xiàn)在勢單力薄。在這里的功勞會被清楚記下,到了成矯那兒,自己的功勞算在別人頭上?!?p> “成矯還有外戚一脈支持,里面的人多而混雜,要升官什么時候才能輪到我?”
王陸明白了,這李斯不僅僅想當官,他還想取代自己在嬴政心中的份量。
其實自己對嬴政如何看待自己不太在意,但李斯為了讓嬴政對他刮目相看,必定會殫精竭慮,為其解決煩惱。
不利滅秦啊。
“你對賬房丟失十萬兩的案子有幾分把握?”王陸問出關(guān)鍵,李斯有野心是一回事,關(guān)鍵在于他有沒有能力。沒能力的野心是癡人說夢,自己不懼不憂;反之,則危險大嘍。
“若得配合,十成十!”
好大的口氣,仲昂在旁邊的眉頭都聽得直皺,白大人更是不斷扯著李斯衣袖,讓他收斂一些。
然而人家根本不聽。
王陸在心中保留評價,是馬是騾子,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
圓圈夜
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