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一只虛妄蝶

　　木之青像是什么都沒看見，一臉淡定的和怨憎女兒對視。

　　對視半響，女兒的面容被怨憎牽扯出驚人的角度，讓人不寒而栗。

　　木之青有些嫌棄的往后退了退，卻撞到人。

　　那人直勾勾的看著她。

　　原來不知何時，大街人來人往的人早就停住動作，詭異的看著木之青。

　　他們的喉嚨發(fā)出可怕的聲音。

　　“你怎么能見死不救！”

　　“你怎么這么冷血！”

　　“沒看到她那么可憐嗎！”

　　“……”

　　木之青頓了頓，冷淡的臉色在眾人的控訴下大變。

　　眾人揚起詭異的笑容。

　　卻看到木之青變化后的臉上竟然是笑意，她笑意盈盈的，用比誰都稀奇的目光看著他們，仿佛他們是什么有趣物件。

　　眾人，“……”

　　木之青笑意盈盈的扭回頭，看著女兒柔聲道：

　　“我就不救?！彼靡庋笱?，“看到你不開心我就開心，誰讓你這么不順眼?！?p>　　她甚至都不說你們?yōu)槭裁床痪龋瑸槭裁磥硪笏?p>　　四周靜默。

　　街上的人都靜止不動。

　　有一道孩童般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飄來，“你會后悔。”

　　木之青不置可否。

　　接著她的面前出現(xiàn)了惡霸強搶民女，她也冷眼看著。

　　惡霸迫害一家老小，民女上吊自殺，被惡霸用裹尸布裹了起來，扔進亂葬崗。

　　她也冷眼看著。

　　孩童般的聲音輕輕一嘆，“你會后悔的?！?p>　　下一刻眼前一花，場景變化，木之青不再是看客，而是僵直的躺著，臉上被蒙了一層白色的布，白布從頭到尾裹著她。

　　旁邊傳來嚶嚶哭泣，“求求你們買了小女子吧！小女子不想自己的父親曝尸荒野！”

　　女聲從頭到尾都是獨角戲，終于遇到了一個人搭腔。

　　“我沒錢?！?p>　　熟悉的聲音含著笑，更多的是冷漠。

　　女兒苦苦哀求，得到的是那人柔聲的冷血。

　　“我就不救?！彼靡庋笱螅翱吹侥悴婚_心我就開心，誰讓你這么不順眼。”

　　一動也不能動的木之青，“……”

　　可惡。

　　“你看，”孩童的聲音帶著木然，“你對他人不管不顧，身份變換，你從看客變成局中人，你是否祈求有人能為你停留。”

　　木之青對此的反應(yīng)是……沒有反應(yīng)。

　　她一具尸體只能負(fù)責(zé)僵立躺尸的角色，感覺自己一點點的發(fā)臭，無數(shù)飛蟲蒼蠅盤旋在腐臭的血肉。

　　“??！你不能這樣！”

　　賣身葬父的女兒被惡霸搶走了。

　　孩童的聲音繼續(xù)道，“接下來，你會被扔入亂葬崗，這就是你冷眼旁觀的下場。你對別人冷漠，卻可曾想過，你也會變成他?！?p>　　木之青被毫不留情的扔入亂葬崗，腐臭的血肉飛濺出去。

　　她一動也不能動，然而觸感感官是如此真實。

　　她能感覺到底下有無數(shù)冰冷的尸體，她能感覺到又有無數(shù)冰冷的尸體被扔了下來，將她掩埋其中。

　　時間過得緩慢，她一點一點腐爛，她能感覺到尸蟲在身上胡亂的爬，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血肉在一點一點的融化，與他人的尸體一道成為膿水。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直到漸漸變成一具白骨，被最上方腐臭的血肉浸濕，淋臟。

　　木之青眼前一花，她又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

　　“這次，你會做出什么選擇呢？”孩童的聲音道，“你會選擇冷眼旁觀旁人的死活，還是會救助變相的自己？”

　　木之青皺眉，果斷拒絕，“太惡心了！”

　　自己腐爛完了也就算了，還得和別人一起腐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與真實無比又惡心極了的感官對此下，還有被掩埋在最底下的孤寂與冰冷，仿佛全天下只剩自己一個。

　　她最喜歡熱鬧，最討厭漫長孤寂。

　　孩童聲音沙啞道，“去吧，去做出你的選擇……”

　　木之青被人流推到同樣的地方，而口袋里又出現(xiàn)銀錢。

　　“恩人！你救救小女子吧！”女兒卻出乎意料撲了個空。

　　她愣住，回頭看去。

　　不知何時走到白布前的木之青低頭看了好一會兒，然后一把掀開白布。

　　雪膚紅唇的少女雙眼緊閉，無知無覺——正是木之青的樣子。

　　女兒發(fā)出尖叫，“?。「赣H——”

　　“哎。”木之青應(yīng)了一聲，然后提起地上的尸體，

　　街上的人們又靜止了起來，女兒朝木之青撲了過來。

　　“怎么對你爸爸的?！蹦局嘀苯幼查_周圍的人群，將手中尸體塞入旁邊的火爐里，還往里面塞了一把柴。

　　場景變換。

　　“恩人！你救救小女子吧！”

　　“……”

　　身子騰空，被人提起來的木之青來到一處高溫空間。

　　不一會兒，燃起熊熊大火，她的身體被燒成灰燼。

　　場景像是卡殼了，木之青一遍一遍回到重復(fù)的地方，一遍一遍選擇自己死法。

　　她每一次都給自己選擇了不同的死法。

　　“為什么……”孩童聲音喃喃道，“你只要掏錢就好了啊……”

　　“你只要像對待自己一樣對待他們就好了啊……”

　　周圍是烈火，木之青等著自己又一次成為灰燼。

　　這次，她能動了。

　　木之青睜開眼，一雙杏眼淡漠極了，“你真可憐?！?p>　　孩童聲音道，“你才可憐，那是你自己啊?！?p>　　木之青說，“設(shè)身處地，將心比心……呵?！彼湎履榿?，“沒人能讓我做任何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孩童聲音沒再出現(xiàn)。

　　一只大紅色的虛妄蝶忽然出現(xiàn)在火海之中。

　　“可是我自出生以來，都是這么做的啊……”

　　大紅色的蝴蝶盤旋在木之青身上。

　　“我不救他們，換個時間地點，我就可能成為他們。換做我自己，我多么渴望能有那么一個人能幫我?！?p>　　“所以我說你可憐啊?！蹦局啻认榈目粗?，“你自私，卻從未認(rèn)清過。”

　　靜默了許久，

　　大紅色蝴蝶頓住。

　　“是啊，我自私極了?！?p>　　“我救別人，不過是怕那個人會變成自己……”

　　大紅蝴蝶撲扇著翅膀，撲向火海。

　　木之青眼前一晃，回到了礦石空間中。

　　大紅蝴蝶化為灰燼，化作點點星光落在木之青手上。

　　“??！我錯了嗎？我錯了嗎？我是錯的嗎？”

　　離木之青最近的一個修士幾近瘋魔，卻一點都停不下來，又碰觸下一只虛妄蝶。

　　于是兩只虛妄蝶陪著他一道靜止。

　　很快三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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