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神靈賜下的慈悲
神靈竟然就這么走了。
說要殺了她，說她不該活下去，倒是意外的沒殺，像是神靈賜下來的慈悲。
木之青垂眸，輕笑出聲。
意外？
沒殺？
哈哈哈哈……
她的笑意擴大。
神靈是走了，走得如此輕易，只留下他的神跡。他像是走了，卻像沒走。
木之青放眼看去，看到村民們的視線。
扛著鋤頭的農(nóng)夫眼神不像從前，帶著憤恨，慢慢站起來，“災(zāi)星?！彼藓拚f道。
神仙承認(rèn)的災(zāi)星！
這，就是神靈留下的神跡。
木之青捂住胸口，感覺到自己的胸口也開始發(fā)燙。
村民們渾渾噩噩的站起身，茫然無措的面面相覷，最后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放在木之青身上。
木之青感到困惑。
因為她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話……不，那聲音是從腦海里響起的，是從骨頭里響起的。
身上的每一寸骨頭都在發(fā)燙，手腕上的腕骨更是幾欲灼燒。
“殺……”
村民們懷疑的目光越盛，戒備厭惡畏懼的情緒越多，便成為了木之青的燃料，成為了樹頂幾欲落下的枯葉，火折上的溫度，企圖落到樹根處，將木之青的骨頭當(dāng)做干柴，當(dāng)做大樹，一同燃燒起來。
木之青恍然，“你就是魔骨？”
村民們在緩緩靠近，她聽到魔骨說，“殺……殺光他們……木之青，殺……”
這聲音不像是別人的聲音，那是木之青所熟悉的聲音——就是她自己。
事實上，她自己也從未聽到自己這么說過話，聲音嘶啞，像是火爐上嘶嘶烘烤的異類，火焰試圖燒干異類的濕度，將它化為己用，臣服在劇烈火光之中。
“青……青青……”
書生站起身，看著她的神情迷茫而帶著驚恐，還踉蹌了一下，抬起手，“你……你的眼睛……”
木之青抬起手，這次還未觸摸到眼睛，就感覺到手上一癢，有什么血紅的東西纏在手上，一絲一絲的，帶著干燥，瞧著可怖，卻乖乖貼在她手上。
木之青反應(yīng)了一下，意識到這是從她眼睛里鉆出來的。
“……”
“木……木之青，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了你……殺……殺……”
這次聲音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從心中響起，從骨頭縫里鉆出，似乎想要融入木之青的意志，又或者……這就是木之青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
而她所要做的，就是遵從內(nèi)心里的聲音。遵從內(nèi)心的聲音，去做想做的事情，這是木之青從小到大都遵循的真理，并且為此而活。
從小到大？
在這個時候，木之青卻為這個詞愣了愣，仿佛這個詞很久不曾出現(xiàn)在她的記憶里，仿佛這個詞距離她遙遠(yuǎn)得不行。
怎么可能呢。
這只不過是夢而已，她離小時候也不過十幾年罷了。
木之青輕笑一聲，回身看去。
朝她靠近的村民們看清她的模樣，頓時驚悚的立在原地，木之青甚至還看到他們手里攥緊的武器，最明顯的就是農(nóng)夫手上的鋤頭以及臉上憤恨的神情。
就連頭上帶花的農(nóng)婦都摘下自己頭上的花，企圖作為武器。
“你們?yōu)槭裁匆獨⑽?？?p> 引起他們?nèi)缗R大敵的人卻歪了歪頭，有些疑惑。
農(nóng)夫咬著牙，“神仙說你不該活！”
“那我就不該活？”木之青問，“是因為魔骨嗎？”
農(nóng)夫臉上露出茫然，他并不知道魔骨是什么，木之青也不知道，這些村民也不知道。
然而這不妨礙他們的憤怒，“你是不被神靈承認(rèn)的人，你是上天厭惡的人！你若是活著！會害死我們的！神靈將永遠(yuǎn)不會眷顧我們，上天將永遠(yuǎn)不會庇佑我們！”
在他們的認(rèn)知里，他們信奉神靈，敬畏上天，神靈厭惡木之青，上天不喜歡木之青，他們自然就厭神靈所厭，惡上天所惡。
“啊，所以你們不知道魔骨是什么。”
木之青似乎有些失望。
她伸出稚嫩的手，點了點手上攥著花的農(nóng)婦，“你不知道魔骨是什么，卻驚慌的用身上最近最柔軟的東西防備我，”她指了指手上攥著鋤頭的農(nóng)夫，“你不知道魔骨是什么，卻聽從神靈的意志想要殺了我?！?p> 農(nóng)夫手上的鋤頭還帶著泥土，不知道是耕地留下來的，還是為牛棚搭柱子留下來的。
木之青的手指劃過一眾村民，劃過神色恐懼慌張的書生，一點停留都沒有，最后卻停留在教書先生身上。
教書先生清風(fēng)朗月，外表出眾，心態(tài)更是出眾，在這種時候，他竟然還敢一點武器都不拿，干干凈凈的朝這邊靠近。
木之青微頓，最后將手指放在一個人身上。
那是個蒼老的老村民，據(jù)說有八個孩子。
“還有你，老村長，你也要殺了我嗎？”
老村長抬起顫顫巍巍的拐杖，即使手腳不方便，但是不妨礙他看著木之青的目光就像看一個垃圾。
“這幾年收成沒有往年好，我早該想到的！你個天煞孤星，克父克母！我們焉能得上天喜愛！是你害了我們！”
老村長的話一出，不遠(yuǎn)處延綿很遠(yuǎn)的金黃稻田忽然變得枯敗，上面金黃色的稻粒紛紛落到泥土里散落成煙土。
眨眼之間，布滿茅草屋的村落破敗了幾分，農(nóng)婦手里的花朵枯敗，他們蒼老了幾分。
木之青的視線忽然變高了，她伸出手，發(fā)現(xiàn)自己身子又拔高了幾分，長大了。
書生也長大了，教書先生卻還是原樣，他走了幾步，此處只有他還是原來的模樣，他卻和其他村民一樣，沒有感到任何不對。
木之青的渾身上下布滿了疼痛，好像是骨頭在短短時間抽條導(dǎo)致的疼痛，又好像是因為其他。
他們每一個人的厭惡，都會化作這世上最劇烈的火焰，灼燒著木之青的骨頭與血肉。
她疼得皺了眉，發(fā)現(xiàn)從眼睛里鉆出的血線更加干枯了，像是被骨頭的溫度灼干了水分，急需得到新鮮水分的補充。
還不能是普通的水分。
木之青雙眼更加通紅。
他們每一個人對她的厭憎，都是她痛苦的來源，就像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信仰之力，他們對神靈的信仰供養(yǎng)了許多信徒，如今卻反過來給予木之青最痛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