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煙雨，水霧華州。
烏篷船上，紅娘一手撐著青竹傘斜靠，一手繞過船舷，探入水中。
玉指弄清波，有那么幾條小魚兒，也不知是不是細(xì)雨生悶，竟浮水上來，小嘴一下一下的觸碰著那手指，惹得這美婦人咯咯直笑。
小船上其他客人，特別人男客，不論十七八還是三四十，紛紛看直了眼。
如此美人，教他們上前搭話，想必是不敢的。
但自顧自的議論吹牛，以期望得到美人幾眼注視，這倒是可以。
“說起這桃花島，真就不得不提那位桃花劍仙。”
一個(gè)胡子拉碴，游俠兒打扮的大叔，披著蓑衣跟同伴大聲說道：“當(dāng)年那是何等人物？自打九大仙宗封山閉門以來，這世間稱得上仙人風(fēng)姿者，怕也只有他了。
我當(dāng)年，可有緣跟這位劍仙喝過酒呢！”
“唉！”他的胖同伴摸著腿上大刀，一臉唏噓，“可惜當(dāng)年未曾有緣一見，不然較量一番，我這刀也不會(huì)如此寂寞?！?p> 大叔看著同伴一臉高手孤寂的神情，眼珠子差點(diǎn)瞪出來，好一會(huì)才冷笑道：“當(dāng)年我倒是跟他比過，可惜最后輸了半招……”
話沒說完，就聽到船尾一青衣少女嘻嘻一笑，“仙宗隱世百八十年，江湖武夫到是蹦跶起來了？且不說當(dāng)年那位劍仙最后做了什么，就說當(dāng)初，他也是公認(rèn)的天下第三，你二人不過是粗鄙武夫，也敢夸?？?？”
說罷，不等那兩個(gè)游俠如何，只見其揮袖一震，三尺之間再無細(xì)雨。
而后蔥蔥十指法決一掐，靈力纏繞，左側(cè)一條水龍昂揚(yáng)而出，不傷旁人，單是一口擒下這兩個(gè)滿口胡言的游俠，將其甩進(jìn)水中。
修練仙法之人！
滿船所有人紛紛被那條水龍震住，看向少女的眼神既有驚懼，又有羨慕。
少女視線一掃，心中洋洋自得。不過顧及仙家弟子的身份，仍是傲著頭顱。
“師妹！”
她旁邊一個(gè)青年擰眉道：“怎可胡亂出手？”
吐了吐舌頭，少女視線一轉(zhuǎn)，嬉笑著沖紅娘開口，“大嬸，瞧著你模樣不錯(cuò)，要不入我門中，做些灑掃活計(jì)？說不得我?guī)熜挚瓷狭耍€娶你嘞！”
“不得胡說！”
也不知是氣還是羞，青年瞪她一眼，然后紅著臉沖紅娘拱手，“這位娘子休怪，我?guī)熋孟騺砗[慣了……”
紅娘依舊玩著水，好似沒聽到一般，只是癡癡望著遠(yuǎn)處的朦朧小島。
很快，烏篷船靠岸。
一船人或是瞻仰劍仙故地，或是另有目的，反正一下船就各自離去。
紅娘最后下船，跟在了一群公子小姐身后。
島沿本就泥濘，加上細(xì)雨蒙蒙，因此沒走幾步，鞋底便積上了厚泥。十分不便。
不過為首一個(gè)公子哥卻十分熟練的橫走十幾丈，來到一個(gè)邋遢瘋癲的老兒身旁，撿起他旁邊的刮泥桿，幾下就清掉了鞋底泥垢。
用完還嬉笑著往回遞，“每次來，都能見這老兒，這些年還沒死，真是怪事。”
一群公子小姐紛紛圍過來，看著躺在地上，任由雨水沖刷的老頭兒，皆是好奇。
“喂老頭！你每日都吃什么？”
有人用腳輕踹。
那老頭似是被吵醒，翻個(gè)身喃喃道：“酒兒，酒兒……”
有些無趣，一群人這才議論著往島里走。
“可惜那十里桃林，當(dāng)年被那劍仙一把火給燒沒了，要不然待到桃花盛開，那可叫個(gè)好看！”
“可不嘛……”
待他們離開，紅娘這才上前。
此時(shí)已然丟下了青竹傘，任由雨水淋濕鬢角，沉默著，撿起那根刮泥桿，不是用來刮泥，而是用指甲一點(diǎn)點(diǎn)，去清理。
老頭兒起了鼾聲。
紅娘竟不知怎地，微微紅了眼，一個(gè)勁扣著刮泥桿。
終于，這刮泥桿被清理干凈，竟是露出了一把細(xì)劍模樣。
手捧細(xì)劍，她跪在泥濘中，“你……殺了我吧?！?p> 背對紅娘的老頭兒雙眼猛然睜開，嘴唇顫抖幾番，才艱難起身。
兩人隔著細(xì)雨，靜默如山。
嘀嗒嘀嗒嘀……
許久，一道驚雷閃過。
老頭兒眼底血絲密布，喑啞道：“為什么？”
抬起早已淚流滿面的臉，紅娘咬唇哽咽，“他們說了，只要我……教你嘗到背叛之痛，就放過你師父師兄他們，就讓你活……
我做了，我都做了。
可他們還是沒放過這桃花島，還把你鎖在這任人……
這些年，我不敢見你，不敢來這……”
眼神微怔，老頭兒慢慢起身，披頭散發(fā)盯著她，好一會(huì)，才跪縮下去，喉頭發(fā)出一陣野獸般痛苦的聲音。
望著這一幕，紅娘深吸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塊八角玄盤，同細(xì)劍一起放在他面前。
“那位朝廷的張閣老見過我，他說你能告知他們妖籠的事，他們?nèi)f分感激。但能做的，只有這些……望你……望你……”
她有些說不下去，緩緩站起身，“我死在這，給你宗門陪葬。你用這陣盤離開吧，離這遠(yuǎn)遠(yuǎn)的，想去哪都好……”
說完，紅娘走入桃花島深處。
隨著她的身影沒入林木，一只十丈紅狐，也猛然出現(xiàn)。
天上陰云更甚，雷霆更是纏繞如蛇，而這只紅狐則是仰頭厲鳴一聲，卷起鋪天妖風(fēng)，疾馳而去。
咔嚓！
水桶大小的雷光轟下，紅狐背后一陣焦味，但她腳步不止，依舊向著一個(gè)方向狂奔。
原處，老頭兒怔怔看著面前的細(xì)劍與陣盤，腦子里不斷閃現(xiàn)當(dāng)年滿宗被滅的場景。
“不……不對……”
猛然抬頭，老頭兒散發(fā)兩落，露出一雙犀利眸子，“不對！不是酒兒的錯(cuò)，妖籠……是個(gè)陰謀！那些邪修……
人妖相戀是個(gè)幌子……
是我……是我把消息給出去……
他們不是為酒兒，是因?yàn)槲遥 ?p> 雙臂高舉，當(dāng)了多少年刮泥桿的細(xì)劍倏地出鞘！
劍氣肆虐，直指蒼穹。
“是我！是我害了宗門……”
剎那間，所有事一下通徹，眼中痛苦更甚，只見他嘶吼一聲，劍氣鋪滿桃花島！
與此同時(shí)，四根透明鎖鏈，也一一浮現(xiàn)，一頭連接著他身上，另一頭，則連接著島上四個(gè)地方。
“是我！是因?yàn)槲野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