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聽到?jīng)]?”
趙隸仰頭怒喝,“魯州兵馬,請調(diào)南岸!魯州健兒,百死無悔!”
微微風起,吹動了城上那桿楚旗。
張安正喑啞道:“允!將軍可從先前不愿鎮(zhèn)守南岸的軍伍中,自選!”
“哈哈哈!”
狂笑幾聲,趙隸撥馬回陣,意氣風發(fā)。
城頭上,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趙隸只是閣老的手段。
為的,就是要凝聚城下百萬大軍的軍心!
事實上,這么做的效果也十分不錯。
然就在這時,剛剛罵娘的一位將軍,似是覺得羞辱,于是梗著脖子大喊,“閣老!末將還有一問!”
半瞇著眼,張安正淡淡道:“講。”
“大楚最精銳的三軍,虎賁銳武皆有安排,為何獨不見黑甲軍?還有!我大楚征南將軍,名頭盛絕天下,麾下洗罪軍更是起陣之初便有百丈軍靈?!?p> 這人說著,左右環(huán)視冷笑,“這兩位將軍及其麾下,為何不曾安排駐守?莫非主將本事大,就可以留在太安享富貴?讓我等丘八上前線拼命?
閣老說了,這是國戰(zhàn),亦是死戰(zhàn)!既如此,滄瀾江便是唯一戰(zhàn)場,難道還需防守太安城嗎?”
聞此,將軍陣中,一片嘩然。
“是啊,那位征南將軍自入朝以來便是風頭無兩!如今我們都奔赴滄瀾,他呢?”
“北六州掛甲的都讓喊上前線,這兩軍算怎么一回事?”
“莫非朝廷還有什么旁的心思?”
這些議論,充分說明了,什么叫不患寡而患不均。
“肅靜!”
李平山適時怒喝。
只見張安正微微垂眸,平靜道:“衛(wèi)川、方布,上前聽令!”
‘輪到我了?’
衛(wèi)川撓撓頭,跟方布一同走上前。
“令你二人,率本部黑甲、洗罪二軍,開赴滄瀾南下!”
張安正望著底下軍將,喑啞道:“北六州為大楚之地,那正身處水火的南地就不是了嗎?他們兩位將軍,將代表朝廷,南下征戰(zhàn)!”
‘嘶……’
無數(shù)人倒吸一口涼氣。
鎮(zhèn)守南岸都覺兇險,更惶恐率軍孤身直入南地?
方布面無表情的看了衛(wèi)川,拱手道:“末將方布,遵令!”
他黑甲成軍起,就是為南下準備的。這一點,他早已明白。
而衛(wèi)川也沒多想,跟著也是應(yīng)了一聲。
二人說罷,張安正一左一右,牽起他二人的手,然后高舉怒喝,“千年大楚,八百年不曾有天策上將軍。其一,避諱太祖,其二,國無大戰(zhàn),其三朝無神將!
然,老夫今日執(zhí)意要定下一個賭約。
他二人誰能于半年內(nèi)在南地斬首妖物最多,即獲封天策上將軍,與國同休!
另,若有哪位將軍愿一同南下,爭奪這天策上將軍,老夫無一不允!”
這話一出,旁邊的典子興頗有意動,但思量片刻,最終還是嘆氣忍住。
到了他們這地步,是肯定不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
李平山的虎賁,他的銳武,這都是滄瀾江防線主力,不能有變。
至于底下那群各地調(diào)來的,雖然有人眼熱這個封號,但思量片刻,還是沒人敢上前。
這時候看來,南下跟送死有什么區(qū)別?
無非是閣老顧及朝廷臉面,不愿讓南地百姓戳脊梁骨罵娘,于是派出幾支勁旅撐撐場面罷了。
他們可不想趟這趟渾水。
見無人應(yīng)答,張安正也是微微一嘆。
其實底下的趙隸也好,甚至那群起哄的將軍,大都全是他親手布置。
但未曾想,真到了不靠安排,全憑他們自愿的時候,竟然無人發(fā)聲。
他多希望,那趙隸所言,皆是發(fā)自肺腑啊……
心中略有悲涼,但還是很快收拾好心情,“全軍聽……”
“閣老?!?p> 小皇帝突然開口,孺慕道:“朕能不能說兩句?”
“陛下,莫鬧!”
姜燕舞在后面輕聲訓斥。
但他卻沒有回頭,而是依舊眼睛亮閃閃的看著張安正。
沉吟片刻,張安正默默側(cè)步讓開。
深吸一口氣,姜樂業(yè)攥著龍袍,站了上去。
“諸位……將軍,好?!?p> 他似乎有些緊張,盯著下面的雄壯軍馬,“我……朕是大楚皇帝,諸位有些怕是都不知道朕的名字,朕叫姜樂業(yè),安居樂業(yè)的樂業(yè)?!?p> “這小皇帝干啥呢?”
“這場合也是他能參與的?”
“乖乖待在太安城享樂就是了,還想在咱們面前擺譜?”
底下的將軍們,大都如此。
臉色一白,姜樂業(yè)深吸一口氣,平復內(nèi)心,然后大聲道:“朕!乃是大楚皇帝!朕,也是諸位的君上!”
本就頗大的聲音被刻著陣法的擴音石再次擴大,一時間倒還止住了不少人的竊竊私語。
只見他目光堅毅,咬牙道:“自武宗皇帝以后,凡為我大楚帝王,皆無一雄才大略。幸天意不絕,尚有幾多如張閣老這般大臣,為國續(xù)命。
大楚如此,似我等無能之帝,又該如何?
無非是強撐著,努力少活幾年,趕緊把皇位傳于下一代,好不頂上亡國之君的名頭罷了。
朕之長姐,大楚長公主曾多次給朕說過,亡千年之國,其罪萬古!
一直以來,朕都怕,很怕自己成這萬古罪人?!?p> 說著,他緩緩擼起袖子,沉默一會后,再次高聲怒喝,“但今日,朕不怕了!諸位將軍且往滄瀾死戰(zhàn),勝則舉國同慶,若敗,朕便提劍出城,頂亡國之君罪名,追隨諸位將士至九幽泉下!
大軍出行,朕為諸軍擂鼓相送!”
說罷轉(zhuǎn)身,悶著頭推開眾人,提起比自己胳膊小不了多少的鼓槌,重重就是一下。
“咚!”
“咚咚……”
力量不大,但也足以振聾發(fā)聵!
許久,不知道是誰先喊了句,“參見陛下!”
然后就是一片……
“參見……”
張安正笑了,今日頭一遭,真心實意的發(fā)笑,笑罷之后,便朗聲高喊,“全軍出發(fā),躍馬滄瀾!”
令出山河動,煙塵旗甲當如龍!
這些大楚多年以來積存下的最強,也是最后的力量。
這時候,他們沒人覺得這是在共赴國難。
國難這詞,對他們這些將軍兵卒來說,有些遙遠。畢竟若非張安正手段,他們各自畫地而治,稱王稱霸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戰(zhàn)起之后呢?
誰又能知道這些人,會不會明白國難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