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落葉歸根

　　他話語平淡，卻似有千斤重，壓的蘇幼羲喘不過氣來。

　　姜行，江佑安……

　　她一早就猜到，可猜歸猜，真相擺在她面前又是另一回事。

　　她突然就明白了，為何姜行會執(zhí)意拍《海棠》，為何他頻頻露出那般落寞復(fù)雜的神色，為何他被定義為特殊劇情……

　　姜行給足了她時間平緩，老板端上那碗冰粉，見兩人神色有異，沒有多說什么。

　　蘇幼羲想的出神，還是姜行替她道了聲謝，她這才回神。

　　卻見姜行三指固住青瓷碗，抿了口茶，指節(jié)如玉，觸手生涼。

　　他啟唇，茶葉清香，氣息微苦，“我之前說東面——東面有處宅子，那是清歡的故居?！?p>　　……

　　本是粉墻青瓦，朱門大院。

　　一朝戰(zhàn)火一處泥，一方歲月一聲吟，時至今日，墻角的朱漆已褪盡，獨留歲月的痕跡，攀爬又坍圮。

　　“會來到浮安是我不曾想到的?！苯锌坶_大門，木板笨拙，已落了不少塵土，他抬腳走進(jìn)，那些塵封的記憶一同襲來，“本以為硝煙吞噬了我的軀體。那最后一封信，我沒能親自寄給她。她等了我許久，從戰(zhàn)火到太平……”

　　他負(fù)手而立，于院中一處，驀然垂眸，嗓音含著啞，“這里，本該有一處海棠，連著她閨房的窗。那日雨中相見，我時常翻過墻，借著海棠的縫隙望她?！?p>　　正廳門前掛著一塊匾，奔放著“鐘靈毓秀”四字。

　　姜行仰面，不知是追憶還是忍住眼角的淚。

　　“這里被翻新過，與過去大有不同了?！被蛟S是近鄉(xiāng)情怯，姜行走到廳前，卻遲遲沒有踏出那一步。

　　蘇幼羲跟在他身后，許多從前想不通的事情此刻也明了了。

　　她抬眸，喉間有些干澀，“你來了，那她呢？”

　　姜行身子驀然一僵，無措的搖著頭，像是迷路的孩童，眼底一片驚慌，“我本以為你是她，蘇幼羲，有時你與她真的很像。甚至我?；秀?，你是不是就是她?？晌抑馈?p>　　蘇幼羲動了動唇，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姜行已轉(zhuǎn)身，目光落在她周身，“如果不是因著那分相像，我不會讓你拍完《海棠》?！?p>　　他是如何理智，又是如何克制。

　　蘇幼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眶已是泛紅，可卻緩緩的，揚起一個笑容，“很遺憾，我不是她?！?p>　　姜行跟著笑，視線已模糊不清，“很慶幸，你不是她?！?p>　　背負(fù)時光的緣，這份沉痛，既然不能在異世相逢，那只需他一人沉重。

　　姜行背過身去，看著遠(yuǎn)中禿枝的海棠，心中泛著密密麻麻的疼。

　　“原來，已過了花期了?！?p>　　終究，他來得晚了。

　　……

　　靜默著，不知多久，蘇幼羲問道，“你接下來打算做什么？”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自然是落葉歸根，魂歸故土?！?p>　　這處宅子，就是他的余生。

　　半晌，她落了很輕的一個“好”，轉(zhuǎn)身之際，不知從何處展開一張白紙，一字一句緩緩寫道。

　　【五月浮安，海棠復(fù)還，落于東岸，贈卿清歡。】

　　她背過身離去的那一剎，滿院海棠吐蕊，如織如畫。

　　姜行似有所覺，閉了閉眼，“多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