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預(yù)言是假的
眼淚從干澀的眼睛里流了出來,在蒼老的臉頰上劃出水痕。
她已經(jīng)忘記了落淚的感覺了,直到手背上傳來一點(diǎn)涼意。
她才驀然清醒過來,她真的流淚了。
這么多年,夫妻間的算計(jì),從來沒有讓她低過頭,讓她流過淚。
這淚,是她的兒子而流的。
她從來不肯承認(rèn)慕容戰(zhàn)是她的兒子,但是,她心中也很明白。
他就是她的兒子。
她并非被人所害中蠱,而是自己服蠱,只是試探他,看他愿不愿意為了她這個母后放棄自己的生命。
她得到了答案。
她也完成了父親的任務(wù)。
她應(yīng)該高興,高興他的生命會一點(diǎn)點(diǎn)的走到盡頭。
可這一刻,她想起來,她的心那么痛,那么痛苦……
沒有人可以理解她的感受,那種痛,就宛如是她的心臟被人活生生的挖了出來。
全世界都在一瞬間變成了黑白色……再也沒有了半分色彩。
“娘娘……”琴姑擔(dān)心她。
皇后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聲音粗啞,“出去?!?p> “娘娘——”
“本宮讓你出去!”
皇后怒目圓睜,氣度冷冽。
琴姑連忙行禮,慌不擇路的退了下去。
大殿再次關(guān)上,徹底和門外隔絕了,連一絲光線都照不進(jìn)來了。
皇后從椅子上搖搖晃晃的起身,她邁著不算穩(wěn)的步伐拾級而下,在空無一人的蘭芳殿里,她像個瘋子一樣,又哭又笑。
門外守著的人是琴姑,她聽到皇后的哭笑聲,眉頭皺得緊緊的。
殿中。
皇后哭笑不止,無人知道她為什么哭,為什么笑。
她臉上寫滿了厭世的蒼涼。
她是皇后,是太子的母后,是許家的女兒,還是文帝的妻子。
可她已經(jīng)好久好久,沒有做過自己了。
如果她不是皇后,她肩上沒有肩負(fù)著太子和許家的以后。
她如果只是許婧斕,不用承擔(dān)那么多的后果。
她想。
她會告訴慕容戰(zhàn)。
她的兒子,她愛他,很愛他,以他為榮。
可她這一生都做不成許婧斕了。
皇后在殿內(nèi)不知道待了多久,直到入夜,她才從地上爬起來,冷靜的傳喚人進(jìn)來。
“參見皇后娘娘?!?p> “擺駕,本宮要去七王府?!?p> 皇后發(fā)髻還是亂的,鳳袍也沒穿好,但她的眼神那么的堅(jiān)定。
整個宮殿里的宮人都驚呆了,不敢相信這話是皇后說出來的。
去七王府?
還是這么大一晚上?
皇后娘娘從來沒去過七王府——
這突然之間……
還是琴姑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皇后娘娘,天色已晚,不如明早——”
皇后淡然處之,沙啞的聲音滿含著力量。
“混帳東西,本宮才是這統(tǒng)轄六宮的主人,本宮要出宮,讓你們?nèi)マk就去辦?!?p> 琴姑是大宮女,今天還是第一次被皇后甩臉色。
她連忙跪下。
“奴婢不敢。”
誰都不知道許皇后為什么要在宮門落鎖的時(shí)候出宮,她以前可從不會做如此違背宮規(guī)的事情。
今日,這皇后的威嚴(yán)一擺出來。
六宮都震蕩。
滿宮都在猜測皇后去七王府做什么,但許皇后一向素來有手段,別宮的人根本就不敢來打探消息。
他們好奇死了,但只能憋著。
皇后鬧出這么大的動作,御書房也知道了。
今日殿試,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
顧懷生,文帝欽點(diǎn)他為狀元郎,文帝對他的文章好不絕口。
國師也是今日入宮的,此刻正在和文帝品茶。
“國師,朕可是盼著你回來了……”
“朕召你入宮來,想請國師占卜?!?p> “皇上客氣了,這是臣的份內(nèi)之事?!眹鴰熀懿恢{(diào),但在文帝的面前,倒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朕也不瞞著國師你了,朕諸多兒子之中——”
文帝眸色深沉,“除了老七,國師覺得誰有資格成為玲瓏王朝之主?”
“皇上,七王爺才是天命所歸?!?p> 國師嘆息道。
文帝臉色一冷,帝王一怒。
“朕才是天命!”
若是換做一般人,看到文帝有發(fā)怒的征兆了,那么必然是不敢再繼續(xù)說下去的了,以免會觸怒龍顏,惹來殺身之禍。
但是國師卻不是一般人,他看著隱約有些慍怒的文帝。
“為何皇上要對七王爺有那么深的成見?我并沒有說錯,卦象顯示七王爺就是玲瓏王朝之主,下一任的帝王非他莫屬。”
不僅如此,慕容戰(zhàn)還會一統(tǒng)四國,大月,北漠,東海……
這天下已經(jīng)分裂了這么久,也是時(shí)候由一位英明的君主統(tǒng)一四海了。
天下歸一,創(chuàng)造共同的文化,信仰,貨幣……
這都是天道賜予慕容戰(zhàn)的。
這些話,國師沒說出來,他深知這位帝王心思有多疑重。
文帝太過多疑了,不僅吃他親弟弟寒王的醋,更怕自己的后代比自己更好,這樣會襯得他這個皇帝,什么都不是。
也不怪文帝會有這個擔(dān)心,因?yàn)樘匣屎退南乱蝗卫^承人都太出色,那么,他又算什么?
文帝仿佛沒聽到國師的話,看著國師,道:“非他莫屬?憑什么非他莫屬?朕能登帝位,代表朕才是天命所歸?!?p> “天命讓朕做這個皇帝,那朕想要把帝位傳給誰,都是朕的意思?!?p> 一瞬之間,御書房內(nèi)的空氣冷寂到令人窒息。
國師索性就攤牌了,“皇上,既然您心意已決,那么讓我占卜天象又有什么意義?”
文帝緩和了一下情緒,主動道:“國師,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朕的心意國師你也應(yīng)該知道,就算老七是天命所歸,但是他是許家的血脈,許家權(quán)傾朝野,太師的野心勃勃,朕要是把皇位傳給他,不等同于扶持了許家?朕不能再這樣做了?!?p> “皇上的意思,我明白?!眹鴰煹溃暗腔噬?,這些年許家和皇后娘娘因?yàn)樘焐饭滦堑念A(yù)言,對七王爺趕盡殺絕,就算以后七王爺?shù)巧狭嘶饰唬膊粫υS家手下留情的?!?p> 畢竟,許家這些年,從來沒有善待過他,反而因?yàn)樗呢韵?,處處要他死,給他挖坑。
慕容戰(zhàn)不是以德報(bào)怨的人,文帝這個擔(dān)心沒有任何的意義。
文帝凝望著面前的茶杯,言辭鋒利,“許家和皇后對他從未有情,但是……”
“國師你也知道,這預(yù)言不過是朕授意你而傳出去的,這預(yù)言根本就是一個假的。
是假的預(yù)言,就有被拆穿的那一天?!?p> 文帝的心里很沉重,眼神有些恍惚,“若是這個預(yù)言被拆穿了,朕如此布置,只是想要他和許家反目成仇,從此削減許家的勢力,你說……是皇后更恨朕,還是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