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燈籠

　　楊案百無聊賴地靠在樹下，不遠(yuǎn)處趙府書房的燈光投在地上，窗戶上偶爾能看到楊老侯爺踱步的影子。

　　他收到信來接突然回京的祖父，路上又跟著拐來鼎州拜訪從前的丞相。他知道祖父在愁慌什么，其實(shí)大皇子，也不算一個壞選擇。中宮無嫡子，禮法上，大皇子便占了頭一份。至于才德，大皇子手段太硬，為京城許多官宦不喜，但楊案倒不反感這點(diǎn)。

　　楊案緩慢地在腦子里梳理京城的事，目光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抹紅色。趙府的三娘子，提著燈籠從樹邊走過，到了書房門口。夜已深了，楊案站在背光處，她只專注看著腳下，沒有發(fā)現(xiàn)一臂之外的他。

　　少女在門外略站了一會兒，同門口的仆從交代了幾句，又提著燈籠轉(zhuǎn)身往回走。

　　楊案看著她走近，起了玩笑的心思，等趙令楚快到樹旁時，直起身往前探了一步。

　　樹下乍然出現(xiàn)一個黑影，趙令楚果然嚇了一跳。勉強(qiáng)撐住沒尖叫出聲，手一抖，燈籠就掉在石板路上，無助地前后滾了滾。

　　楊案上回在宮里見她時，很伶俐的樣子，沒想到膽子這么小，她雙眼睜得圓圓的，驚恐地看著他。楊案有些心虛地開口：

　　“是我，楊案，嚇到你了，抱歉?！?p>　　趙令楚借著月光看見了他的臉，低頭看了看已經(jīng)熄滅的燈籠，有些無語。猜想他是在這兒等老侯爺，趙令楚秉持主人家的周到，客套地提醒他：

　　“夜里風(fēng)大，祖父與老侯爺似乎準(zhǔn)備徹夜長談，世子早些回房休息吧?！?p>　　書房外值守的墨一聽到這邊的動靜，提著自己手邊的燈籠過來。

　　“姑娘，我送你回廂房吧。”

　　長亭還未回府，楓荷本來要跟著趙令楚一起，趙令楚看她還沒顧上吃飯，讓她自己去廚房找吃的了，所以才獨(dú)自一人。

　　“不用，你就在這聽著祖父有什么吩咐，我自己回去就行?！?p>　　趙令楚接過墨一手里的燈籠，走了兩步，又回過頭瞥了一眼楊案，

　　“給世子也尋盞燈來罷?！?p>　　楊案目送那點(diǎn)黃光遠(yuǎn)去，俯身撿起地上那只失去價值而被拋棄的燈籠，就著月光回了客房。

　　趙令楚還未到西廂房，便看見幾抹亮光從窗紙透出來，看來長亭終于玩夠回府了。

　　“姑娘！奴婢給你帶了花燈?！遍L亭已經(jīng)迎了上來，接過趙令楚手中的燈籠。

　　趙令楚進(jìn)屋，桌上擺著一只蝴蝶燈，一只荷花燈，還有一個兔兒爺，頭戴盔甲，作武將打扮的。她想起自己的幼弟趙文軒。去年中秋節(jié)時，趙令楚跟著兄姊去街上游玩，給趙文軒帶了一個陶泥捏的兔兒爺，他愛得什么似的，睡覺都抱在懷里。

　　在京城時盼著出門，出門幾日，望著天上那輪圓月，倒又想念起京城的人了。

　　翌日，趙令楚因著晚睡，辰時末才迷迷瞪瞪地起了床。楓荷伺候她洗漱穿衣，長亭去吃飯給她取早飯。趙令楚打了個哈欠，眼泛淚光，抹了抹眼睛問楓荷：

　　“可知道祖父那邊如何了？”

　　楓荷知道她必關(guān)心趙老太爺?shù)那闆r，先前就去正院打探了。

　　“老太爺和楊老侯爺昨日寅時末才各自回房，老太爺像是沒怎么睡，早早便起身了?！?p>　　趙令楚蹙眉，多大年紀(jì)了，不知道好好保養(yǎng)身體。又讓楓荷去廚房問趙老太爺早上吃的什么。

　　長亭進(jìn)來，正聽見這句，她放下手中的食盒，把里頭的粥和小菜取出來擺好，一邊回答趙令楚：

　　“奴婢今早去廚房找李婆子，正好遇見墨一，老太爺今兒吃的是玉田香米山藥粥，配水晶冬瓜餃并幾樣小菜?！?p>　　胃口倒還尚可，趙令楚放下心來，到桌邊坐下，夾起一塊桂花糖藕放進(jìn)嘴里。又有心思關(guān)心起長亭的話來。

　　“你去找李婆子做什么？我倒不知你們相熟。”

　　長亭在京城趙府時，確實(shí)與李婆子沒什么來往。當(dāng)時在船上時，李婆子便給她和楓荷送過治暈船的藥。到了祖宅，丫頭們?nèi)★埖臅r候，李婆子也多給她們留點(diǎn)下飯的小菜。長亭很覺得她實(shí)在是個好人，對著趙令楚一頓美言。楓荷只靜靜站在，不時給趙令剛布菜。

　　“這么看來，這個李婆子確實(shí)是個厚道人兒。”

　　趙令楚從上船起，廚房的事便是跟苗婆子吩咐的，若不是長亭說，她連廚房另一個人姓什么都記不清楚。

　　她想起來臨行時母親讓她學(xué)著管家的話，驚覺自己都沒同劉媽媽說過幾句話呢。再吃了幾口，便放下碗筷漱了口，讓長亭去尋劉媽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