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多么陌生而神圣的稱呼。
像父親一樣,都是張小器從未接觸過的詞匯。
在那一瞬間,他內(nèi)心充滿了溫暖和幸福。
而現(xiàn)在他的心又重新變得冰冷。
因?yàn)閺埿且呀?jīng)穿過人群走到城門口,從兩個鐵甲兵手里接過了一碗粥。
張小樓正嬉笑著彎腰對鐵甲人表示感謝,還揮手叫著后面的張小器:“再慢些可就吃不上熱的了?!?p> 太陽探了半個臉兒,被薄霧籠著,像極了批了紗愛笑的姑娘。
地上的野草枯葉都淌著淚珠,就如同無奈領(lǐng)一碗恥辱的老者和小孩。
恨意再次在人群中渲染,大家都心照不宣起來。
悲傷與悲傷照面,仇恨所帶來的力量和勇氣已經(jīng)在眼底激蕩。
張小器已經(jīng)拉著張?jiān)侣够氐搅烁C棚,還把薄薄的門板用力的合上,隨便張小樓在外面說多少好聽的討人喜歡的話,他都堅(jiān)決不打開。
張小樓就坐在一處草地上,微毒的露水染濕了他的褲子。
他絲毫不擔(dān)心,因?yàn)樘柌粫试S他身上有水,只能有毒。
陽光越來刺眼,地面也越來越溫暖,被這大號太陽榨干水分的土地也變得干燥。
張小樓索性躺下,聞著若有若無的草香,他要梳理一下這幾天發(fā)生在眼前的事。
從來到這個世界,奇怪的事便連連不斷的上演,死尸,殺人,袁紅衣,申甲,黑曼蛇……
張小樓討厭復(fù)雜難測的事情,他喜歡簡單直白的東西,他甚至討厭刺激,喜歡平淡。
在另一個世界,他甚至夢想如果有一個書房,足夠的食物,他也許能一輩子不出門。
可這并不意味他不夠聰明。
也許正是因?yàn)樗斆?,才落得如此境地?p> 他忽然又覺得胸口有點(diǎn)痛苦。
一個人的思考往往最終會回歸于自己,不是嗎?
他不再去考慮那些奇怪的事,他來到這里已經(jīng)是這個世界最大的奇怪。
張小樓睡著了,就睡在陽光下。
他睡得無比深沉,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他已在窩棚里面。
兩雙眼睛正好奇的盯著他看,好像看一個腦袋上有花,臉上有龜在爬的怪物一樣。
張小樓又閉上了眼,卻張口輕聲問道:“難道我的腦袋上突然長了犄角?”
張?jiān)侣箵溟W著一雙漂亮的眼睛,天真道:“你簡直比長了犄角更奇怪,你睡著后難道耳邊打雷都聽不到?”
張小樓搖了搖腦袋,舒了一口氣道:“我也許只是最近太累了,貪睡了一會而已,但假如讓漂亮的小鹿兒你因此而擔(dān)心,那便是我的罪過?!?p> 張?jiān)侣咕锪肃僮斓溃骸拔覀冎辽龠€沒那么親密,只是拉你進(jìn)來,費(fèi)了我們不少力氣。”
沒有那個少女能對“漂亮”這兩個字的夸獎絕對沒感覺,她雖然拉著臉,心里卻受用的很。
張小器卻很冷靜,他看著張小樓疑問道:“難道你真對那毒熱的太陽沒有感覺?”
如果這是真的,那就太不可思議了。
能在正午的太陽下悠閑行走的,只有變異的野豬。
他仔細(xì)打量過張小樓的皮膚,又白又嫩,絕不是野豬皮,難道野豬成精了?能化身成人?
張小樓微笑著道:“也許當(dāng)時我的感覺器官在做別的事,對于暴曬,我還是很怕的?!?p> 他掀起來袖子繼續(xù)道:“我發(fā)紅的皮膚可以作證,我絕不是野豬變的,你們看,甚至還有破皮的地方?!?p> 張?jiān)侣闺m然將信將疑,但還是好奇道:“那你的感覺器官當(dāng)時在忙著做什么,竟然連疼痛都忘記提醒?”
張小樓道:“忙著做夢。”
張?jiān)侣古牧伺淖约旱哪X袋,恍然大悟道:“你這個騙子!”
張小樓有些不解,道:“我是個騙子?”
張?jiān)侣挂押喼币饋恚溃骸澳憔褪枪室庋b作睡著,故意曬傷自己來騙取我們的同情,好讓我們不追究你吃鐵城粥的事情!”
張小樓淡淡道:“我吃他們做的粥了?”
那碗粥還在門外靜靜的躺著。
張?jiān)侣狗炊行┎幻靼琢?,但她絕不是一個會服軟的女孩,她更大聲道:“那你為什么拿,浪費(fèi)糧食更不是什么好習(xí)慣!”
張小器卻一直在沉默,但他的眼睛很亮,張小樓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在琢磨著,他其實(shí)并不懷疑張小樓。
這個比他年紀(jì)稍大些的年輕人從出現(xiàn)時就帶著一種樂觀而悠閑的氣質(zhì),他善談,開朗,從不會躲在陰影里算計(jì)什么。
這人雖然很懶,卻總給他們兄妹二人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從他來到這,小鹿臉上多了笑容,自己好像對外面的危險,也再沒那么恐懼,就連夜里的山風(fēng),都溫柔了許多。
張小樓對張?jiān)侣勾_實(shí)很溫柔,他輕輕道:“粥不吃不要緊,不拿就是我們不對了。”
張小器忽然抬頭道:“所以粥我們只是拿給他們看的,對嗎?”
張小樓點(diǎn)點(diǎn)頭。
張小器又道:“那我們該如何處理每天的粥?”
張小樓看了看張?jiān)侣梗焓种噶酥父C棚后面,神秘道:“如果我沒猜錯,咱家還有一口活物。”
另一口活物是一只小雞。
是張?jiān)侣沟膶氊?,倘若誰要是開玩笑說殺了它吃肉,張?jiān)侣挂欢弥约耗前焉P的刀子追著他拼命。
現(xiàn)在張?jiān)侣箙s很開心,小雞更開心。
張小樓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雞餓的急了,也會口不擇食。
它竟把一碗粥全部啄進(jìn)了自己肚子里,直到鐵碗穿出“嗒嗒”的響聲,它才意猶未盡的扭著身子棲在了窩棚頂?shù)囊桓局ι稀?p> “咕?!保瑥埿堑亩亲羽I了,他自嘲道:“原來我還不如一只雞?!?p> 張小器從屋頂上摘下來一塊肉干,有點(diǎn)不好意思道:“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去打獵,現(xiàn)在只有這塊肉可以充饑?!?p> 張小鹿卻笑著諷刺道:“我勸某人還是別吃,這肉干很咸,吃了免不了要口渴,我們所有能喝的水卻已經(jīng)被某人喝光嘍?!?p> 張小器補(bǔ)充道:“渴確實(shí)比餓更令人難以忍受。”
他的話顯然已使得張小樓認(rèn)同,但是張小樓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你們呢?難道不需要吃東西嗎?”
兩個人異口同聲道:“不需要。”
他們確實(shí)不需要,事實(shí)上,他們再餓上兩三天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他們沒有過多的解釋,因?yàn)槟菚雌鹚麄冏钔纯嗟幕貞洝?p> 他們年少時已經(jīng)經(jīng)歷的太多,生命已經(jīng)剝奪了他們多余的饑餓感,也給予他們最佳的生存技能。
張小樓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不快樂的話題,他最不喜歡不快樂。
所以他岔開話題說道:“申寶順是個什么樣的人?”
張?jiān)侣挂呀?jīng)回到木格擋的另一邊準(zhǔn)備休息。
聽到張小樓這樣問,她一下爬起來恨恨道:“原以為他是個男人,現(xiàn)在看卻是個小人,甚至連人都不算了!”
張小樓不說話了。
任何人都不能判斷,一個連親爹的死活都能拋之腦后的人,還算不算是人。
張小器也不能,所以他在糾結(jié),在不解。
也許他也養(yǎng)了一只小雞呢?或是他本就是為了吃飽肚子好沖進(jìn)城救人?
張小樓撫摸了一會肚子,突然敲了敲木板道:“小鹿,如果你不想我餓死的話,就允許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