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測,是一種令人激動的行為。
尤其在張小樓言語的渲染后,張月鹿放下?lián)鷳n后的好奇就像雪山上突然融化的流水,漸漸奔騰起來。
張小樓卻更激動。
說實在的,他的內(nèi)心深處有一點愧疚。
這樣的利用對她來說有些太不公平。
“好奇加一,加一,加一……”
他臉上像被一盞油燈炙烤著,紅暈中又有一點病態(tài)黃,好似一個掛在樹上光照不均的小蘋果。
他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笑著道:“多猜會兒,哥給你買好吃的?!?p> 人總會就這樣被現(xiàn)實打敗,自己說服自己,做一些不正義的事。
張小樓已經(jīng)說服自己。
張月鹿的好奇其實也并不是單純的好奇,她還在懷疑。
她期待能從張小樓嘴里聽到一個可靠點的答案,來證明張小器還真的活著。
等期待值達到1800的時候,張月鹿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越有些凝重和憤怒。
張小樓從來都是善解人意的一個人。
從來就是從他懂事起,從那自卑時起。
心頭又一股酸楚席卷到了靈魂深處,他強行努嘴綻了個笑容道:“他發(fā)現(xiàn)了一處野豬戰(zhàn)場,到處都是豬的尸體,足夠全流民區(qū)過冬的尸體!”
張月鹿忍著怒不發(fā)作,道:“那田叔的黑熊為什么要跟你一塊回來?”
張小樓沒有停頓考慮,直接道:“我們發(fā)現(xiàn)那些野豬尸體的地方已經(jīng)是弱夜森林的深處,當時那地方發(fā)生了爆炸,周圍做的標記也都不見了。”
他呼了一口氣,繼續(xù)道:“你知道,黑熊有能力帶著我們走出來,不過你放心,那次爆炸只不過是異變時代到來之前遺留下的化學物,并非人為……”
張月鹿想說什么,但他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繼續(xù)解釋道:“不過我們還是在周圍排查了,并沒有其他危險以后,才敢分頭行動的,你完全可以放心張小器的安全問題。”
此時張小樓都無法相信自己竟然能這么流暢的說出這種謊話,要是原來的他,怎么也會紅一紅臉的。
張月鹿臉色平淡下來,淡淡道:“你已不必再誆我,我明白,他們都遭遇了劫難。”
此時的她就像一朵未凋落梨花,孤零零的立在枝頭,等待著最后的風雨。
張小樓一愣,臉色變了變,不悅道:“隨你怎么想吧,我只確定,我?guī)埿∑骰貋頃r你才肯信我!”
他繼續(xù)道:“現(xiàn)在能讓他盡快回來的辦法只有一個?!?p> 張月鹿忽然道:“什么?”
張小樓變出來兩個漢堡,遞給她一個,大口邊吃邊道:“有什么辦法可以讓我進入42號鐵城?”
張月鹿搖搖頭。
瞪著眼睛道:“除非他們邀請你,不然就算你混進入了,也會被巡衛(wèi)扔上天梯的?!?p> 張小樓有點疑惑,道:“那怎樣才能讓他們主動邀請我進去?天梯又是什么?”
張月鹿反問道:“你要進鐵城做什么?天梯就是天梯嘍。”
張小樓淡淡道:“能隨意在弱夜森林里進出的人不就在城里?”
張月鹿道:“你是說申甲?”
張小樓點頭。
張月鹿目中露出一絲復雜之色,低聲道:“倘你要找他的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必去鐵城了?!?p> 張小樓眼神驚訝,道:“他怎么了?”
張月鹿道:“他已經(jīng)被放出來了?!?p> 冬月初一。
寒風已經(jīng)完全切斷了秋天的一切景象。
在這個世界,冬天隊對于人類來說變得更加無情。
無情的風,無情的雪,無情的氣溫,就連大地都變得堅硬如鐵。
如果一個人不幸醉倒在地上,一夜之后他肯定變得同這地面一樣硬。
不止是人,就算有什么動物最近有些腹瀉,他的排泄物第二天也會硬的連他自己都不認識。
也許寒冷的規(guī)則就是不允許什么東西是軟踏踏。
星光還在。
不過很稀疏。
仿佛沒有哪一天的星河能比得上張小樓剛來到這里那一晚更璀璨密布。
申甲的窩棚在星光下顯得似乎很一般,不出眾。
很像他這個人,隱忍,平常,卻散發(fā)著瘆人的危險。
張小樓就現(xiàn)在星光下。
他身穿一件獸皮外衣,微微聳著肩膀,正微笑著看著個子不高的申甲。
對方似乎沒料到他的到來,卻很快壓下臉色,淡淡道:“住的還舒服?”
張小樓也不帶一點情緒,道:“舒服是挺舒服,就是不知道,還能舒服多久?”
申甲道:“如果你愿意,你能在這看著我上天梯?!?p> 張小樓不由的問道:“天梯是什么地方?”
申甲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夜空,凄然道:“當然是通往天堂的地方。”
張小樓懂了,天堂在人們的想象中很美好,卻往往連接著人世間的死亡。
他搖搖頭,道:“我并沒有這樣的興趣,即使有,也未必能濃烈到讓我忽略生命危險的程度?!?p> 申甲吃驚道:“有人找你的茬?”
張小樓搖頭,眼里有了一絲悲傷,道:“我寧愿他們來找我,你已經(jīng)脫離嫌疑了對嗎?”
申甲點點頭。
他的皺紋又多了不少,他的眼窩也更深了,他的話語里也沒有了那種忍耐壓制著的殺機。
這個老人,也許真的老了。
張小樓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語氣也有點逼人,道:“這么說,那五十個年輕人是你們算計死的?”
申甲面色變也沒變,道:“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他們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死的地步?!?p> 張小樓簡直要吼了出來,他咬金緊牙關一字一字道:“為什么?”
申甲的眼窩里也露出痛苦色,道:“你不必知道?!?p> 張小樓突然出手捏住了他的喉嚨,冷冷道:“那群年輕人本拿你當師父,當親人,當長輩,現(xiàn)在你卻親手把他們送進地獄,連一副完整的尸身都沒有剩下!”
也許是因為張小樓太用力,申甲的眼眶里竟凝出了兩行淚水。
他扯著嗓子沙啞道:“你就算殺了我,也于事無補,該發(fā)生的總會發(fā)生的,你我都阻止不了,這就是命!他們的和我們的命!這就是時代的選擇!”
張小樓用力一甩,他就被摔到了遠處。
他伏在地上,用力喘著。
像一頭受傷的獅子,在恢復,在仇恨。
張小樓扔過一根黑色的管狀物,掉落在他的面前。
這頭受傷的猛獸就立刻像面臨巨大的危險一樣,整個身子蜷縮起來,胸膛還不停的抽搐起伏。
這黑色管狀物,到底有什么巨大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