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說了許多,蘇杏晚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問道:“師姐,我想去看看……師兄……”
穆瑤一愣,眼底有一瞬不易差覺的慌張,但由于蘇杏晚心事太重,并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
“好,我?guī)闳?。?p> 肖凌云葬在衡山最高的山頭上。
棺材和墓碑折射著冰冷的光,刺痛了二人的雙眼。穆瑤不忍再看:“你和師弟說說話吧,我在廂房等你。”
蘇杏晚靜立了半晌,才用盡量輕快的語氣開口:“師兄,我來看你了。”
她笑著為他倒了一杯酒:“專程給你帶的,我想你會喜歡?!?p> “沒能送你最后一程,你不會怪我吧。我這不是回來看你了嘛,就再縱我這一次。
你放心,我有聽你的話,我沒再怪罪任何人了,跟隨自己的心,過的很好。陛下……他對我很好,比在宮里時還要好,我都快要成蘇妲己了?!?p> 她一遍遍說著:“師兄,其實(shí)我從來沒怪過你,你一直都是我最信任的人?!?p> 蘇杏晚顫抖著撫摸墓碑上的字:“我……以后便陪在你身邊……不走了……”
她還欲說什么,卻驀然一頓。
墓碑背后有字。
蘇杏晚走到背后去看,蹲下仔細(xì)甄別了上面的文字,臉色大變。
下一秒,她已經(jīng)瘋了一般朝廂房跑去。
穆瑤被奪門而入的她嚇了一跳:“晚晚?”
蘇杏晚雙眸赤紅:“墓碑上寫的是什么?!”
穆瑤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是什么?”
蘇杏晚卻一把攥住她的衣領(lǐng):“我問你,肖凌云的墓碑上刻的是什么?!?!”她也是師承衡山,哪怕沒學(xué)到什么真本事,但那些文字她還多少能辨認(rèn)出來一點(diǎn)。
穆瑤見她這副樣子,支支吾吾地不敢說實(shí)話:“我……他……”
她心一橫,閉上眼:“是參商之術(shù)?!?p> 蘇杏晚一時竟有些站不穩(wěn),向后踉蹌了幾步。
所謂“參商”,便是二十八星宿之一,兩星不同時在天空中出現(xiàn)?!皡⑸讨g(shù)”顧名思義,是用自己的命換另一人之命,代價是魂飛魄散,生生世世不入輪回。
“為什么……?”她喃喃自語:“為什么……”
其實(shí)她是知道答案的。
但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太過殘忍,她不敢想,也不能想。
穆瑤見事已至此,便只好全盤托出。
出征前日。
穆瑤看著許久未見的肖凌云微微一愣:“師弟?你怎么來了?”
肖凌云還穿著鎧甲,也不多寒暄:“師姐,我此來是有求于你。”
穆瑤挑了挑眉。
“我不日要帶兵出征,此戰(zhàn)兇險,九死一生?!彼o了緊手中的佩劍:“我已向陛下請求,死后將我葬在衡山。”
“什么?”
“我死后,請師姐用參商之術(shù)……”
穆瑤一拍桌子:“胡鬧!”她仿佛是難以置信:“你可知什么是參商之術(shù)?!我倒想聽聽,這世上何人能讓你肖語冰用性命去成全?!”
肖凌云見她生氣,也不辯駁,等她冷靜下來才緩緩開口:“是晚晚……”
其實(shí)在穆瑤的意料之中:“我知道你將她視作自己的親妹妹,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但凡事都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不必……”
肖凌云罕見的打斷了她的話:“師姐不必再勸,我意已決?!?p> 穆瑤定定看著他,沉默良久,才深深看著他開了口:“我答應(yīng)你?!?p> 肖凌云松了口氣:“多謝師姐。還有一事……”
“我不會告訴師妹的。”穆瑤搶先一步開了口。
臨走之前,穆瑤叫住了他:“肖語冰。”
肖凌云頓了頓腳步,沒回頭。
“保重。”
“你也是?!?p> 蘇杏晚坐在墓碑旁,淚水打濕了她的衣裙,發(fā)絲凌亂,眼眶通紅:“為什么?”
穆瑤伸手想要替她擦去眼淚卻被她躲開:“為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這樣做……?”
穆瑤安慰她:“如果師弟在,也不希望看到你現(xiàn)在這樣。既然他給了你這個機(jī)會,那就要好好活下去?!?p> 蘇杏晚抬頭看她:“師姐,我沒有幾天可活了。”
穆瑤身軀一震:“什么?”
“太醫(yī)已經(jīng)下了最后的通牒,最多半個月。”蘇杏晚語氣平淡,甚至還有些不可察的輕松。
穆瑤心頭大駭,但沒說出來。
肖凌云用參商之術(shù)換了蘇杏晚的壽命,她無論有什么病有什么不好,也應(yīng)當(dāng)要好起來了。
如今卻只余半月壽命,那只有一種可能……
蘇杏晚自己已無生念。
心病,藥石無醫(yī)。
蘇杏晚抱著墓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為什么……師兄……?你要我怎么辦才好……”
她原本活不了也不想活,但如今她知道了,她的生是他用命換來的,叫她怎么能死?又怎么敢死?!
她忽地感覺胸口一悶,隨即吐出一大口鮮血。
穆瑤大驚:“晚晚——!”
楚寒槿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三步并一步地沖上前:“晚晚!!”
蘇杏晚眼神渙散,看不清人,喃喃開口:“師兄…………對不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