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柳枚
太陽高懸，張陽整理完家中的一切，舒心地擦了擦汗，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看著客廳內(nèi)的一切，張陽陷入了沉思。
重生了，自己會怕缺錢嗎？
會！
張陽其實挺羨慕那些小說中的主角的，畢竟他們的第一桶金可以說是很輕松就得來了。
自己呢？
一不會寫小說，二沒法賣東西。
一個小小的初中生，你出去干什么？有誰會相信你？
人家沒拿掃把趕你走就不錯了！
現(xiàn)在這個年齡段，能夠做的東西實在太少太少了，唯一能做的，只有依靠自己父親的手來實現(xiàn)，可張國一真的能相信自己嗎？
張陽想了想自己初中時所做的一切，覺得可能性不大。
嘆息一聲，張陽起身走進(jìn)了廚房，拿出了一掛素面，打算解決一下午餐。
至于接下來的安排，還是等以后吧。
下午一點。
張陽站在縣醫(yī)院門口，看著大門處出入匆匆的人群，心情有些凝重。
尋著記憶中的路線，張陽走到了一間普通病房門口，敲了敲門，走了進(jìn)去。
兩張病床的房間，靠門的一張沒有人，被子疊的整整齊齊的。
另一張床上，半坐著一位安靜的女子，她的眼睛看著窗外的樟樹，病床旁邊的桌子上，擺著各種水果和幾朵父親買來的紅色丁香花。
聽見開門聲，病床上的女人轉(zhuǎn)過頭，瞧見了張陽的身影，臉上頓時出現(xiàn)了開心的笑容。
“陽陽！你怎么來了，快過來，是放暑假了嗎？”
張陽也是掛起一副笑容，走了過去坐在了母親的旁邊，任由對方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揉搓。
“媽，我這不是想你了嘛?！?p> 聽到自家兒子這膩歪的話，柳枚也忍不住嗤笑一聲，消瘦的臉上布滿了慈愛，說道：
“跟你爸學(xué)的吧，嘴變甜了呀?！?p> 說完，柳枚也是忍不住捏著張陽的鼻子輕輕搖晃著，直到對方不舒服哼哼著，這才放手，只不過臉上的笑容越發(fā)肆意了。
“媽，感覺怎么樣？”
張陽好笑地揉了揉鼻子，看著眼前身形消瘦的母親，眼神中帶上了一絲關(guān)切。
“嗯？嗯……”
柳枚頗有些詫異，嘴巴也微微撅起，面露沉思，緩緩說道：
“本來呀，我還感覺挺寂寞的，不過陽陽來了……媽一下就好了。”
柳枚的性格帶著一絲俏皮，或許更如父親所說那樣，像一個永遠(yuǎn)長不大的小女孩一樣。
不過這幅樣子的母親，也是讓張陽思念至極。
下一秒，張陽也是抓住了柳枚的手掌，含笑說道：
“媽，這兩個月我就一直陪著你吧，你也好監(jiān)督我做作業(yè)。”
“呀？怎么，轉(zhuǎn)性了？”
柳枚有些驚奇，以前自家小子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啊，今天這是怎么了？
“是不是你爸打你了？看我不收拾他！”
說到這，柳枚也是伸出了另一只手，握成了小拳頭，臉上帶著信誓旦旦的模樣。
“沒有啦，媽你放心吧，我只是想多陪你一下?！?p> 張陽笑出了聲，這怎么好好的扯到自家老爹身上了，不過柳枚的這一副模樣，讓張陽心里也是暖暖的。
柳枚挑了挑眉頭，忍不住又捏住了張陽的臉蛋，看著那肥肥的嫩肉在自己手指中左搖右擺，那手感，簡直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想到這柳枚又是笑著說道：
“怎么感覺你好像突然要跟我分開一樣，放心吧，我可是要看著陽陽你娶老婆的……”
自己才十三歲呢，怎么這就想到了以后娶老婆啊？
張陽聽了，也是應(yīng)和道：
“好，那以后我一定娶一個漂亮賢惠的老婆，然后生一個兒子還有女兒，到時候媽你得幫我?guī)б幌掳?。?p> “嗯？這么說……你是有喜歡的女生了嗎？能不能帶過來讓媽看看??？”
一聽到張陽說的話，柳枚頓時換上了一副興致沖沖的模樣，連抓著張陽的手也忍不住用力了幾分。
張陽：？？？
張陽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對于自家母親的腦回路他也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說道：
“媽你想什么呢？沒有的事。”
喜歡的人？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吧？
張陽不禁在內(nèi)心問了自己一句。
不曾想柳枚卻是撇了撇嘴，將頭轉(zhuǎn)向了一旁，不過抓著張陽的手卻是沒有松開。
嘴里還悶悶不樂地說道：
“哎，陽陽開始對媽媽撒謊了，媽傷心了?！?p> 張陽一瞧見他她這幅模樣，也是好聲好氣地說：
“好了，我有，哪天我就帶過來，行了吧？”
“真噠？那還差不多！”
柳枚一聽，頓時轉(zhuǎn)過頭，臉上原本藏著的笑意也是出現(xiàn)在了張陽的面前。
“跟媽說說，那女孩長啥樣？”
“媽，你先吃個水果吧?！?p> 張陽笑著嘆了一口氣，順手遞過去一個桌上的蘋果，對于這個樣子的母親，他實在招架不住啊！
……
下午五點。
張國一拖著疲憊的身軀，慢吞吞地來到了自家老婆的病房門口，停了下來。
狠狠地揉了兩下臉后，張國一的臉上再次出現(xiàn)了笑容，只不過那深沉的眼袋有些許礙眼。
“嘎吱~”
張國一緩緩?fù)崎_門，正想開口說些什么，卻不由得有些錯愕。
“老……嗯？”
病房內(nèi)，柳枚挑著好看的眉毛，靜靜地看著病床旁邊正在寫字的張陽，嘴角是溫柔的淺笑。
突然瞥見門口的那道身影，柳枚的神色再次一喜，歡快地說道：
“啊，老公！你來啦?！?p> 看著妻子眉眼彎彎的模樣，張國一的內(nèi)心無比地感動，但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疑惑：
怎么自家兒子……會在這里？
要知道，雖然這個臭小子心里念叨著自己老媽，但平時總是一副不關(guān)心的模樣，知道這是叛逆期的張國一，深深地頭疼過。
今天是臨時起意嗎？
張國一帶著疑惑，慢步走了進(jìn)去，就聽見自己的妻子再次說道：
“老公~陽陽說暑假里要每天來看我了！”
這一句撒嬌里帶著點小炫耀的話語，讓張國一的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靜。
看著柳枚臉上的小得意，他也是微微一笑，說道：
“你是在告訴我自己有個好兒子嗎？”
“那當(dāng)然啦，我家陽陽是最好的，是吧？”
柳枚說完，那雙白的有些病態(tài)的手掌又一次撫上了張陽的腦袋，揉搓著他那剛剛剪完的圓寸。
“嗯……沒有之前的手感好了。”
聽著自家母親嘀嘀咕咕的話語，張陽的內(nèi)心也是一樂，隨后又是無盡的苦澀。
之前的自己，還真是有夠混蛋的。
念此，張陽也是停下了鼻，開口說道：
“媽，我已經(jīng)不是啥小孩子了，也應(yīng)該給我留點小面子了……”
誰知道，柳枚的雙手一插，細(xì)眉一豎，哼哼道：
“怎么了？長大了就不是我的兒子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還說！不聽話了是吧？”
“我錯了……”
“哼哼，這還差不多。”
……
聽著母子之前的談話，張國一的精神有些恍惚，眼前悄然浮現(xiàn)起以后一家三人健康的生活。
回過神來，張國一還捏著自己手里的公文包，另一只手緩緩抬起，嘴里輕聲呢喃道：
“老婆，我……”
“誒對了老公，要不你去創(chuàng)業(yè)吧？”
張國一的話還沒有說完，柳枚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臉上再次掛起笑容，提議似的說道。
“??？什么……”
張國一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就剛才那一會的沖擊比他想象的還要大，一時之間連他的思維也變得遲鈍了。
“就是創(chuàng)業(yè)啊?！?p> 柳枚看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順手捏起了一顆身邊的葡萄，遞到了張陽的嘴邊。
后者也是含笑吃了下去，眼神中出現(xiàn)了感動的神采。
“可是……我在這個廠區(qū)不是挺好的嘛，而起你的病……再說主任的工資也不少了……”
張國一捏著公文包，語氣有些囁嚅，眼睛四處亂瞟著，沒有注意到自家兒子斜射過來的視線。
張國一出生在一個普通家庭，從小跳脫的他本來就心思活絡(luò)，要不然也干不到主任這個位置。
原本的他對于自己的人生極其有規(guī)劃，連什么時候資金到位去干些啥都給算好了。
但計劃永遠(yuǎn)趕不上變化。
年輕的張國一遇到了一生的良人，也就是妻子柳枚，后來老婆懷上了孩子，他一咬牙，為了以后的安定，也為了老婆的安心，決定放下內(nèi)心的那些想法，老老實實地在這個廠子干了十幾年。
可沒想到，現(xiàn)在老婆患了尿毒癥，兒子又整天不務(wù)正業(yè)，張國一感覺一下子喘不過來氣了。
現(xiàn)在，自家老婆突然提議他去創(chuàng)業(yè)，安分守己了十幾年的老張，一下子提心吊膽了起來。
自己去創(chuàng)業(yè)，老婆怎么辦？每個月的透析費用高昂，而且如果做生意失敗，自己老婆兒子未來怎么辦？
“還是……算了吧?！?p> 張國一努力遏制住內(nèi)心的那股沖動，不自覺地咬住了嘴唇，緩緩說道。
床上的柳枚瞧見了張國一的模樣，藏在一旁的手也是捏緊了床單。
“什么嘛，老公你是說我不行了嗎？”
柳枚的聲音傳來，張國一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家老婆露出了那熟悉的假怒，腦袋別在一邊，跟以前一樣可愛。
“我的意思是……”
張國一伸出雙手比劃著，正想努力辯解什么，卻突然看見柳枚捂住了耳朵，嘴里喊道：
“哼！我不聽我不聽！”
這下他可急壞了，任何事都能處理好這一特性放在自家老婆身上，張國一就感覺沒招了。
慌亂之下，他只好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張陽，眼神示意自家兒子想想辦法，畢竟他老婆平時最疼愛他了。
張陽憋著笑，伸出手拍了拍柳枚的肩膀，緩著笑說道：
“好了，媽~你看爸他也是為了我們好啊?！?p> 張陽甚至用了一點撒嬌的語氣，柳枚似乎一時之間也被鎮(zhèn)住了，放下雙手別著腦袋，看起來像是心情很不爽一樣。
病床前的張國一連忙上前幾步，急切地說道：
“對對對，我畢竟是為了我們這個家啊?！?p> “哼?！?p> 柳枚還是那副模樣，也不看他，只是盯著窗外的樹葉，眼睛微微轉(zhuǎn)動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張陽這時候再次勸解道：
“媽，你就別生氣了，爸他也只是信心不足嘛，您多鼓勵一下，他不就同意了嘛?！?p> 可憐的老張也是腦子一熱，連忙點頭，嘴里應(yīng)聲道：
“對對對，我只是……嗯？”
看著張國一些許愣神地盯著張陽，柳枚轉(zhuǎn)過頭驚疑地問道：
“真的？”
“我……”
張國一正想說些什么，卻不料下一秒柳枚再次開口道：
“那就好，放心吧老公，你是最棒的！沒有什么做不到，加油！”
說完，柳枚也是一捏拳頭，在身前揮了揮作鼓氣狀。
“我……”
“不是……”
“誒？”
柳枚聽著自家老公這吞吞吐吐的語氣，柳眉一挑，語氣逐漸威脅道：
“嗯——？”
“老婆你說的都對。”
張國一立馬改口，換上了一副鄭重的模樣。
張陽開心地笑了，張國一也笑了，柳枚悄悄將手縮回了被子內(nèi)攥著衣角，與兩人不同，她的笑容夾雜著一絲苦澀。
哪有什么孩子氣，只不過是為了不讓自己最愛的人擔(dān)心演出來的罷了。
自己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了，既然匹配的腎源一直找不到，那就讓自家老公勇敢一點吧。
柳枚的眼神有些癡了，眼睛中張國一的身影逐漸清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