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病嬌殺手不太冷:03堅忍
蟬噪樹蒼蒼,一晴方覺夏日長。初夏的陽光從密密層層的枝葉間傾灑,地上印滿粼粼光斑,盛京城最繁華的永安街上,一座宏偉的宅院。一個闊氣的朱紅色大門,兩個昂然挺首的大獅子,這便是冀王府。
李嬤嬤猶記得初來時的震撼,她從未見過如此大氣恢宏的府邸,以至于最開始幾天總是找不著路。
好在王爺也沒有夫人妾室什么的需要伺候,生活方面極其簡單樸素,沒有貴人做派。自己只是打點日常的吃食灑掃,倒也不難。
那日一身份不明的女子被王爺帶回府里,李嬤嬤被叫來伺候之時,一見她容顏就被嚇得臉色慘白。床上躺著的,不是小姐,還會是誰!
季珩卻只說四個字,“前塵莫提”。
李嬤嬤怎會不懂,還在多年前,她就懂他的心思了。那時他并未做出格之事,她也就不忍拿“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樣的話來訓誡他。只是時時關注著,他的心思有沒有被別人發(fā)現(xiàn)。好在這孩子性子內(nèi)斂,心事藏得滴水不漏。
在他臨行前夜,她分明看到一抹暗影在她們幾尺之外。她驚恐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幸好!他只是在那里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否則,沒等他隨侯爺出府辦事,就會被安上“肖想小姐”的罪名給亂棍打死。
待他走了,李嬤嬤才放下心來。這才聽到李奕歌不滿道:“嬤嬤,叫你怎么不理,拿著呀!”
李嬤嬤趕緊上前,畢恭畢敬地接過李奕歌手上的云舒珍珠卷須簪子。原是李奕歌今日同禮部尚書、兵部尚書家的小姐們一同尚學,她們笑李奕歌這簪子俗氣,和街口賣花的姑娘簪的差不多。氣得她回來就卸了,想扔掉又舍不得,這簪子雖不貴重,但樣式細致精巧,十分好看。于是李奕歌打算把她送給李嬤嬤,李嬤嬤是下人里面她最喜歡的人,送給她自己最喜歡但絕不可能再戴的簪子,再合適不過了。
李嬤嬤恭敬收下,謝了小姐賞賜。她了解李奕歌,她想給,若是不收只會惹她生氣。
到底是嬌蠻小姐,不容別人忤逆。
那夜,更深露重之時。李嬤嬤來到季珩住的大通鋪,輕叩了三下窗沿。季珩果然沒睡,月色之下,李嬤嬤覺得這孩子在暗夜里如他投在地上的影子一般,孤獨清冷。
“我聽說你是去驍營,可憐的孩子,好好活著。”說罷,她把袖子里藏的云舒珍珠卷須簪子放在季珩手心。
她前幾日聽下人們閑聊,才知道季珩去的暗衛(wèi)驍營是培養(yǎng)殺手的地方,那地方光是訓練就采取各種不人道的手段讓同袍間互相殘殺,更別提熬到最后出了驍營要面臨的腥風血雨。李嬤嬤是過來人,人在最難的時候需要有活著的希望和念想。她知道,季珩的念想是小姐。
所以,她送來了這個念想。只希望這個苦命的孩子能好好活著。
李嬤嬤看著季珩的眼睛在潑墨般的夜里綻放出從未有過的華彩。他夜里見她發(fā)間這支簪子,現(xiàn)在卻靜靜地躺在他的手上,好像會灼傷他似的。
“小姐今晚賞賜給我的,我早過了打扮的年紀,也許,這個你幫我保管?!崩顙邒呶⑿此?,并未說透。
就是這樣一朵普通的簪花,即使他深陷修羅場鮮血噴滿衣襟之時,也未曾見蒙塵染血。
最難挨的日子里,他拿出簪花靜靜看著,想起那個粉團子似的人兒。心里總會涌出些暖意來,將他與天寒地凍的境況隔絕開來。他怎么舍得死?這世間還有她。
偃月關之戰(zhàn),二皇子廣恒大軍打算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太子煊赫大軍悉數(shù)剿滅,竟派了數(shù)倍于太子煊赫的兵力,一時間黑云壓城城欲摧。
也是那一次,季珩差點沒支撐下去,與太子煊赫兩人合力背對而戰(zhàn)整整兩天兩夜。在筋疲力盡之時仍奮力擋下劈向太子煊赫的一劍,倒下時仍不合眼,直到看到援軍已至。
他昏死七天七夜,無數(shù)醫(yī)者皆嘆氣搖頭。此乃生死大關,能否活下去,只能看他的意志了。
話剛說完,季珩手指就動了動。煊赫喜極而泣,他見過兄弟反目,手足相殘,卻沒見過季珩這般的不要命,明知自己筋疲力盡了,還要攔下那一劍。他甚至覺得其實自己死了,以季珩的能力是絕對可以取而代之的。他為季珩的情義而動容。
季珩昏迷七天,太子煊赫便不眠不休看顧七天。
季珩醒轉后,幾乎實在床上躺了大半月。直至最終的王都之戰(zhàn),他一如從前,如戰(zhàn)神降世,殺伐果決。一時間勢如破竹,大局已定。
只有煊赫記得,季珩那時常常捏著一朵簪花出神。他還打趣季珩,原來是忘不了人間蝕骨滋味,才能闖了鬼門關,硬生生挺過來。
他見季珩并不言語,依舊看著簪花,如同透過這簪花,在看一個人。
太子煊赫隨即正色道:“待大局穩(wěn)了,無論如何,我給你和她,賜婚?!?p> “好?!奔剧窠K于抬眼看他,得了煊赫一個承諾,他心如定錨。
煊赫笑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你既為她死而復生,戀棧紅塵。待我有能力做主,自會為你周全?!?p> 那時的日子多好,他們之間如同臨水照花,彼此都能照見真心。往后的時日里,待成為明昊帝的煊赫細想,他不知是季珩功高震主震懾住了他,還是自己權欲迷了心,忘卻初心??倸w是他對不起季珩。
這些都是后話。
建朝伊始,有許多繁文禮節(jié)要遵循,祭天就是首要任務。
司天監(jiān)測算時日,禮部編制儀仗,戶部準備祭天祀品,兵部負責出行保衛(wèi)……總之各部均有任務,各司其職。
翌日,季珩簡單交代李嬤嬤幾句便匆匆入了皇宮。此次祭天,意味著明昊帝煊赫名正言順繼承大統(tǒng),同時,也意味著他要在新皇大赦天下時,請他兌現(xiàn)曾經(jīng)那個賜婚的承諾。
今日煊赫穿著龍袍,天子威嚴呼之欲出。明昊帝見季珩來,他二人終得功成,臉上俱是喜色。煊赫見喜怒不行于色的季珩今日也是面頰生輝,他才發(fā)現(xiàn),季珩生得實在俊逸。只是原先大家沙場上秣馬厲兵,竟到了今日才得細看他清冷孤絕的氣度。
不似文官的溫潤,他有一種殺伐果決的肅殺;不似武官魯莽,他有教人捉摸不透的城府。
煊赫慶幸,他季珩與他并肩作戰(zhàn)。他甚至相信,當時的朝局,季珩的謀略,他與任何人并肩,都能揮斥方遒,終得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