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白若溪面露慌張之色,他馬上打斷道:
“不怪不怪,我就是好奇,你好歹是城主府的小姐,平時不都是該大魚大肉的嗎?”
“別家的姑娘,若溪不清楚,但若溪一般都只吃中午和晚上兩頓,一頓只需一碗米飯和兩三個素菜就可以了?!卑兹粝詭Ь綉B(tài)的笑了笑。
“如今的凌國羸弱不堪,連糧食都極度匱乏,我也是生在了權(quán)貴之家,才有一口粗茶淡飯讓我長大?!?p> “換做生在平常百姓家,我不是夭折,怕是早早嫁給某個男子?!?p> “此后過得是好是壞,是如意,還是備受屈辱痛不欲生,或是死了也無人問津,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張途聽得深有感觸,對白若溪是愈發(fā)喜愛了,但更多的是欣賞她如此遺世獨(dú)立的靈魂。
“即便如此,你這樣的家庭,不至于連肉也吃不起吧?這也太扯了。”
白若溪盈盈一笑:“公子誤會了,并非我們城主府吃不起肉,而是我不吃肉而已?!?p> “你是素食主義者?”
“可以這么說,主要經(jīng)年食葷者,修得一身濁氣,于修行有礙。”
“反之,常年食瓜果蔬菜者,可修得一身清氣,于修行有益。”
張途道:“還有這說法呢?長知識了,我們哪兒都是追求營養(yǎng)平衡的,才不講究這些?!?p> 接著白若溪帶有歉意道:
“是若溪疏忽了,府上的下人很多時候,都是按照若溪的規(guī)矩行事?!?p> “父親不在家時,我從不見外客,城主府多年來,基本上沒什么閑雜人等登門?!?p> “所以下人們對于待客之道,有所欠缺,忘了后廚根據(jù)公子的口味準(zhǔn)備食物,還望公子見諒。”
他也不在意道:“哈,沒關(guān)系,客隨主便嘛?!?p> 白若溪這時遞上手中書卷:“公子,這就是坐忘功修煉法訣,請公子收好。”
他隨意接過,然后丟在桌上,連翻都不翻一下道:
“吃飯時間,誰有心情看書啊,待會兒我下桌再說?!?p> “額?!?p> 隨后他也不管什么禮儀,直接先入座拿起筷子道:
“我吃飯沒有什么規(guī)矩,就是喜歡隨意,大家都拘謹(jǐn),吃什么都不香,我就不客氣了啊?!?p> 接著他端起碗夾了一筷子青菜就往嘴里送。
一入口,果然清淡,特么的別說油味兒了,連一點(diǎn)咸味都沒有,就是個水煮青菜。
再配上同樣沒有味道的米飯,里面還有些許稻殼,讓他一點(diǎn)胃口都沒有了。
這種社會下,沒有稻米去殼機(jī),要想吃白米飯,還得人手動舂米,非常的累,效率也是極低的。
不說什么戰(zhàn)亂和災(zāi)荒年,就是太平年間,糧食產(chǎn)量也非常少。
普通人很難果腹,更別想沾什么葷腥了。
這件看似稀松平常,卻能進(jìn)一步表露出,這個世界凡人的生產(chǎn)力水平,還是太低了。
“公子,是不是覺得難以下咽?”見他吃了一口就不動了,白若溪臉紅道。
張途放下碗筷,先是玩笑道:
“難怪你皮膚這么好,不但毫無瑕疵,就連個毛孔都看不到,原來是從小吃素排毒啊?!?p> 張途是在夸自己的容貌,白若溪自然還是歡喜的。
就是他這用詞兒和說法方式,有時候?qū)嵲诤椭鹪浦薜娜瞬顒e太大。
若不花點(diǎn)時間細(xì)細(xì)品,或是直接詢問,就只能聽得一臉懵逼。
“不是,吃得素我沒任何意見,就是你們這兒做菜,都不放鹽的嗎?”他又問。
“公子有所不知,凌國鹽礦產(chǎn)量稀少,因此煉制出的細(xì)鹽價格不菲,而且產(chǎn)量很低,一般專供王室,或是一些門第顯赫的世家?!?p> “再者,我用飯淡素慣了,不沾葷腥,也不沾油鹽,因此餐食無味,讓公子見笑了。”
“你的意思是,家底兒不夠雄厚,還沒法搞到能吃的鹽?”半晌后,他才問。
“可以這么說?!?p> 張途問:“凌國不能向別國買鹽嗎?搞進(jìn)口?。 ?p> “凌國的版圖,是沿海一角,周圍并無鄰國,唯一的鄰國,便是彥國?!?p> “兩國之間,素來不合,如今雙方開戰(zhàn),彥國怎會賣鹽給凌國?”
“不光凌國和彥國,逐云洲上,其他國家王族之間,也是互相猜忌,從不通商,即便通商,對方也會亂抬價格?!?p> “因此,任何一個國家,到他國買鹽之舉,一定會被對方狠狠敲詐,實(shí)在得不償失!”
“……”這次輪到他發(fā)呆了。
還是天下一統(tǒng)好啊,很多國政都能統(tǒng)一制定,分封制的弊端確實(shí)太多了,于民生極為不利,他心中感嘆。
只是懂得人都知道,重要不是鹽本身,而是其中的包含的一些微量元素,特別是碘元素,尤其重要。。
但鹽和碘,卻是兩種不相干的物質(zhì),純鹽是氯化鈉,并無碘在其中。
但天然的礦物鹽中,是含有碘元素的,使用這種含碘鹽,才不容易得大脖子病。
當(dāng)然,只要人們能從食物中攝取碘,不吃鹽也沒事兒。
問題是,有些百姓食不果腹,不求溫飽,只求不餓死,身體無法獲得有些必要的微量元素。
那就不光會得大脖子病這么簡單了,各種病都能把人整得死去活來。
想到這里,他馬上問:“百姓不吃鹽,豈不容易生病,也無力勞作?。 ?p> “若溪明白,鹽礦中,未提煉的粗鹽較為便宜,窮苦人家,也可以買得起?!?p> “但粗鹽食用苦澀至極,還具有不小的毒性?!?p> “長期食用者必會中毒,輕則身體垮掉,重則一命嗚呼?!?p> “因此,百姓不貪口腹之欲,做菜也不會去放這種粗鹽?!?p> 臥槽,炒菜放個鹽,就叫口腹之欲了?
張途知道在封建時代,鹽商個個腰纏萬貫,只因上等鹽制作不易。
貴族之人貪戀口腹之欲,家中又有錢,才會購買此物佐以菜品。
其他人手頭拮據(jù)的百姓,就別想了,能不餓死就謝天謝地了,還想吃香喝辣,做夢呢。
萬惡的舊社會啊,操!張途心中咒罵。
他捂著腦袋,無語道:“這就生活水平,我想應(yīng)該不會有男女,成天想著回到封建社會吧?!?p> “萬一運(yùn)氣不好,落到某個貧苦人家,估計(jì)出不了當(dāng)?shù)氐耐蛢?,就給餓死了?!?p> 張途又在說奇怪的話了,白若溪皺眉道:“公子,您說什么?”
“沒什么?!?p> 他回想起自己小時候經(jīng)常挨餓時候,就像一個沒有魂兒的可憐蟲。
一浮現(xiàn)這些回憶,他就對食物會產(chǎn)生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重。
再難吃,也覺得瞬間變成了珍饈美味。
所以他繼續(xù)端起碗,大口大口的扒飯吃菜,嘴里包著米還嘟囔道:“坐啊你,別光看著我。”說完又低頭繼續(xù)干飯。
白若溪看著他的模樣,有些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