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可憐的亨特

　　“名字？”

　　“亨特·艾里森。”

　　“年齡？”

　　“……十五歲。”

　　“女士，這是我的輕軌站票，我買了的！”

　　亨特緊張地擦汗，左右瞧了眼這輛老寶馬的后廂，沒有對講機，沒有彎彎繞繞的螺旋線，副駕駛座也沒有警用電腦系統(tǒng)顯示屏！

　　他特地挪動屁股，朝左邊擠了擠，指著右邊的黃種人委屈道：“女士，他又是誰？如果要確認(rèn)我們在街上有共同犯罪動機，你首先要掌握足夠的證據(jù)！你甚至沒有警察證件！天吶?！?p>　　他的左手高高懸在車頂?shù)姆鍪謷炷抢?，冰冷的手銬拷得手腕都勒出一圈圈紅色的印子。

　　劉沁吮吸著一杯加了巨多冰塊的冰美式，牙齒咀嚼著綠色的吸管口。她抬起皙白的手臂扭動中央后視鏡，調(diào)整角度把吶吶無言的魏雄照進(jìn)了鏡子里?！耙宦飞隙紱]發(fā)現(xiàn)這個小白皮？LEO，我管不了你去哪，可你似乎在哪都帶了點麻煩給我，明晚六點咱集合大隊捕殺四階幽靈，在場人員都不能有任何閃失，包括你！”

　　“對不起，sherry，”魏雄語氣謹(jǐn)慎，又飽含真摯的歉意道，“明天我就老老實實呆在公寓里，等唐納德先生攜我出任務(wù)?！?p>　　“jeez!”亨特打斷二人的對話，臉色通紅憤懣地叫道，“這里是美利堅合眾國，你們講的什么話，我怎么全聽不明白？英文，我強烈要求英文！”

　　說著，這滿臉麻子的少年開始反抗起來，屁股不停崩離后座，膝蓋連連頂撞駕駛艙座椅后背。

　　劉沁立馬腳踩離合，放下塑料杯子緊握方向盤，后車輪頃刻原地滾動，卷起大片塵土。她瞇著眼，猛然往左方向打死，將寶馬車的馬力壓榨到極致，車輪尖銳的刺啦聲一股腦灌進(jìn)了雙耳。

　　這里是一處廢棄的地下停車場，若從外面架設(shè)的路障經(jīng)過，便可隱約聽到哀嚎聲夾雜幾道悶哼，多半以為見鬼了。

　　一圈又一圈的車轍圍繞停車場的水泥土擴大，車輪都冒煙了，可劉沁一副夷然自若的樣子，仿佛離心力和慣性在她身上不存在。

　　魏雄全力扶著車把手，雙腳抵在副駕后背，咬牙死死忍受慣性帶來的眩暈。

　　而亨特沒有系安全帶，整個人橫向飛了起來，又不能脫離扶手上的手銬，所以看起來倒像是一面迎風(fēng)飄揚的旗幟。

　　“Sherry，”魏雄一邊伸手橫擋左邊不停起飛的鞋子，一邊哆嗦著開口：“能不能停下來……有話好好說……我，我替你教訓(xùn)他，別踩油門了……”

　　“你說的，”劉沁猛踩剎車，漫天塵土中寶馬車失控般橫移十?dāng)?shù)米，堪堪停在了一方厚實的墻柱前。

　　亨特這面旗幟也隨之萎縮，無力地垂落下來。

　　魏雄敲著自己腦袋，想要把自己敲醒一點，情緒隨起伏的胸膛一起緩和，他松開安全帶，仿若一名醉漢，兩手摸索著亨特的全身各處。

　　口袋里干癟的錢包、幾枚染了點藍(lán)墨水的25美分硬幣，最后是一柄細(xì)長收縮的短棍，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他神色凜然，打量這根短棍，好一會兒才確定道：“這是塔科馬拳館的武器，塔尼的學(xué)生都有制式裝備。”

　　劉沁已經(jīng)推開車門來到魏雄的身側(cè)，穿著棕色獵裝，黑長筒雨靴，全身打扮非常干練，魏雄匆匆掃了眼這具身體，故作鎮(zhèn)靜道：“Sherry，他是從塔科馬拳館一路尾隨我來到寬街，恐怕十有八九要確定我的住處，好讓他背后的勢力控制我?！?p>　　他緊接著如實告訴劉沁今天所發(fā)生的的一切。

　　并且故意拖長句子，借此休息片刻。

　　“你沒來美國兩天就打起了黑拳？”劉沁不可置信，“你確定自己是一名前來求學(xué)的留學(xué)生？”

　　魏雄壓低了聲線，以母語回應(yīng)：“雖然西雅圖并不是我的初衷，可我既然來到這座城市，就了解李振藩先生在此立下的豐功偉績，我輩義不容辭，作為黃種人，理應(yīng)以學(xué)一身功夫揚名立萬。”

　　劉沁嗤笑一聲，上半身探下車窗，伸出食指抵住魏雄的下巴，讓他的臉正面朝向自己的視線。

　　魏雄沒有反抗，躲閃的眼神被劉沁瞧了個清清楚楚。

　　“我可不知道你的貼吧號有關(guān)注功夫、武術(shù)這類國粹，反而是一堆第一人稱射擊游戲，什么WOW，什么李毅，甚至有新番資訊，承認(rèn)吧，你就是一個愛玩游戲的宅男，二次元濃度拉滿的那種?！?p>　　魏雄招架不住面前這一雙來回掃蕩的桃花眼，因此，只得悻悻地承認(rèn)道：“我想做特種兵，所以想練搏擊術(shù)，你別笑我，這樣對抓幽靈也有好處?！?p>　　劉沁的嘴角慢慢上翹，話也不說，走到前座調(diào)動車載音響，調(diào)大了音量。

　　車載顯示屏開始播放B.U.T，節(jié)奏緊湊，曲風(fēng)狂熱。魏雄聽了一句便知道這是一首日語歌。

　　“你猜這是什么組合，給個提示，是韓國人但在日本出道哦~”

　　魏雄不解，試探性的答道：“是BIGBANG？”

　　“你，”劉沁驀然哼了一聲，“哪能是BIGBANG，是TVXQ東方神起！”

　　魏雄“噢”一聲，“東方神起不是五個人嗎？這播放器界面是兩人啊……”

　　“BIGBANG也是五個人，哎，氣死我了！你一看就不追星！”

　　魏雄發(fā)覺這是劉沁的一項愛好，不知怎的，頓時覺得劉沁平易近人了些。

　　這時亨特醒了過來，抹了把嘴角的白沫，表情又漸漸發(fā)狠了。

　　“你就在后車廂和他干一架，”劉沁打著節(jié)拍擺動身子，頭也不回的笑道，“我看看你的水平。”

　　魏雄猛然瞥向亨特，表情狠戾起來。

　　他幾乎瞬間撲向亨特，與他扭打在一起，拳頭，手肘，膝撞，無所不用其極。

　　“FUCK!”

　　亨特也發(fā)起狠，依仗拳館繼承自梅威利的拳法，連連反擊。然而這本就不是一場公平的對決，亨特才醒過來，左手也不能動，相當(dāng)于讓了一手，遑論年齡也讓了兩歲。

　　雙方進(jìn)入白熱化激烈交戰(zhàn)，什么規(guī)矩通通不談，扯裂了衣領(lǐng)，抓破了褲子，連鞋子都被踢翻飛了出去。魏雄忍著腳臭，取出自己合金改造的甩棍，單方面械斗贏得了這場比賽。

　　他狠狠壓著不再掙扎的亨特，沉聲道：“你跟蹤我就該想到如今的下場?！彼低涤喙饷橄騽⑶哐┌椎暮箢i，抬高音量，“告訴我究竟是誰派你來跟蹤的？是塔尼·依云山度么？”

　　亨特緊閉嘴角，顯然不屑回應(yīng)。

　　魏雄深呼口氣，告知自己不要著急，四下搜尋，從車底揪出亨特散落的錢包，打開仔細(xì)檢查——中碼安全套、一張撕了一半的相片、幾張小額紙鈔，幾張過期的輕軌通票，一塊紙團。

　　“還給我！”亨特一下子著急起來。

　　魏雄趕忙把這些東西拿出車外，擺放在汽車后尾箱上頭。他啟動手機燈照，把亨特的秘密全部攤開。

　　“這半張相片的女士，好像是被人從后面環(huán)抱，剪掉的相片十有八九是一名男子。雖然是半身照，女士的肚子明顯很大，看照片里應(yīng)該接近了臨產(chǎn)期……不?！?p>　　魏雄遲疑，仔細(xì)瞧著女士半張臉蛋上的沙漠色頭巾，“艾莎？為什么亨特會有艾莎的照片，還特意截取她的單人照?！?p>　　他旋即揉開了紙團，將它平整擺放。

　　“來自埃塞俄比亞的輪船運輸名單，這第八個就是艾莎的名字，還有身份證件號，”魏雄好像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用手機詞典翻譯這張名單的信息，十八歲的艾莎是第八期運輸人員，右邊名字劃了鉤，標(biāo)了3000的價碼，還有T.Y.的名字縮寫。日期2011年2月5日。

　　“是偷渡人員嗎？”魏雄驚疑道，“T.Y.很可能是塔尼·依云山度，難道是他買下的艾莎，不會是人口販賣吧，我草……”

　　他回憶艾莎抱著的嬰兒模樣，顯然不足月，剛生下來不久，聯(lián)系偷渡日期，艾莎定是剛下船不久就懷孕了。

　　聯(lián)想地下拳賽和拳館的合作，魏雄合理懷疑艾莎是要當(dāng)生娃機器，生下一個又一個打黑拳的苗子備用。

　　他的三觀搖搖欲墜，忍著惡心，將內(nèi)心單方面的推測全部如實告訴給了劉沁。

　　可就在二人交談時，后座的亨特開始大聲痛哭，滿臉求饒之意。

　　他接下來的傾訴，讓魏雄瞬間瞠目結(jié)舌。

　　“求求你，放過艾莎，不要去拳館抓人！”

　　“哦？”劉沁冷然道，“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我是約書亞的爸爸，約書亞是我和艾莎的愛情結(jié)晶！給塔尼知道真相，我們?nèi)齻€全都會被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