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連我一塊除了
族長輕撫胡須，臉色緊繃，指尖摩挲著袖口，沉吟片刻，緩聲開口。
“老嫂子，婉兒她終究不是蘇家血脈?！?p> 說罷，族長轉(zhuǎn)頭看向蘇長青：“長青，這終究是你的家事，你說句話吧。”
蘇長青瞟了一眼僵直著站在老夫人身后的蘇婉兒，替旁人養(yǎng)了十幾年的女兒，他心里不是沒有怨氣。
“長青資歷尚淺，全憑族長決議。”
話音落，老夫人橫眉看他，蘇婉兒紅了眼眶，垂眸看著自己鞋尖，緊攥著手帕的指節(jié)隱隱泛白。
孫嘉柔攬著蘇樂云，看向蘇長青的眼神，隱隱泛起一股陌生感。
她雖不喜蘇婉兒，但也不曾想要將她從族譜中除去。
老爺如此行事，未免太過狠心。
蘇樂云心中冷笑，前世若非蘇婉兒得了譽(yù)王青眼，恐怕也保不住族譜上的位置。
說到底是心疼他心肝寶貝生的女兒，排在她們之后。
前世，蘇侯將外室抬進(jìn)家門，連帶一子一女也上了族譜。
她困在李家，眼睜睜看著外室之子奪了哥哥的侯位，外室女金尊玉貴，占了孫嘉柔剩下的全部嫁妝……
期期艾艾的壓抑哭聲打斷蘇樂云的思緒。
蘇婉兒用手帕捂著臉，緊咬下唇，一張俏臉沒了血色，搖搖欲墜。
老夫人放下臉，掖著蘇婉兒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前，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蘇長青，斬釘截鐵。
“你們?nèi)羰侨莶幌峦駜海銓⒗仙淼拿忠黄鸪?！?p> 說完，老夫人撫著心口，咳喘起來。
蘇長青一愣，忙告罪，扶著老夫人，給她順后背。
“娘，她畢竟不是蘇家的骨肉?！?p> “不是又怎樣！婉兒從小就跟在我身邊，你們不心疼，我心疼！”
老夫人用拐杖扣地，疾聲厲色地訓(xùn)斥著兒子。
蘇長青不敢言語，族長頓了頓，撫著胡子搖頭。
“罷了，就當(dāng)我沒說?！?p> 族長拱了拱手，拉著臉，由小廝扶著，頭也不回地出了院門。
蘇長青追在后頭，眼見著族長上了馬車，馬蹄噠噠，隱沒在街頭角落。
他站在原地頓足，瞧了瞧蘇府牌匾，腳轉(zhuǎn)了幾轉(zhuǎn)，蒙頭朝著另一條街走去。
回去難免被老夫人責(zé)難，倒不如去溫柔鄉(xiāng)里，泡上一泡。
小廝進(jìn)正堂回話。
“老爺去給族長賠罪，上午便不回來吃飯了?！?p> 聞言，老夫人臉色更沉，拉著蘇婉兒甩袖離去。
原地只剩下孫嘉柔母女三人。
孫嘉柔無奈嘆氣，本以為一大家子聚在一處，能安安穩(wěn)穩(wěn)吃頓飯，如今倒好，又是不歡而散。
“云兒，累了吧，回去歇息吧。”
孫嘉柔心疼地看著蘇樂云眼底的淡青，滿是愧疚。
“娘親，今個(gè)兒是女兒上族譜的日子，您和哥哥陪著我慶祝一番如何？”
蘇樂云不愿孫嘉柔原本大好的心情被不相干的人影響，湊在她跟前逗趣兒。
孫嘉柔寵溺一笑，吩咐丫頭下去準(zhǔn)備。
家里儲(chǔ)了不少好吃食，就為了宴請(qǐng)族中長老，誰知鬧了個(gè)不痛快，大家竟然都走了。
正好，他們娘三兒好好吃一頓，說說知心話。
紅木八仙桌上，漸次擺了南邊來的鱸魚，北邊來的鮮蝦，熱騰騰的香氣勾得人饞蟲直叫。
孫嘉柔率先夾了一筷子青菜，而后示意兒女也快吃。
“在娘跟前不用拘著規(guī)矩，多吃點(diǎn)。”
片刻功夫，蘇樂云碗里便推滿了娘親和哥哥夾來的各色菜肴，看著小山包一樣的飯菜，她連連擺手，示意自己吃不下這么多。
“云兒太瘦了，春宴前，娘一定要給你養(yǎng)得珠圓玉潤?！?p> 孫嘉柔含笑看著女兒，張嬤嬤過來回話。
“夫人，劉姑姑給了準(zhǔn)話，說是過兩天就能來家里教咱們小姐?！?p> 蘇燁放下筷子：“劉姑姑？”
蘇樂云心中明了，那是娘親給她請(qǐng)的教養(yǎng)嬤嬤，劉姑姑出身皇宮，早年在宮里是專門調(diào)教公主，皇妃們禮儀的。
前世，娘親為了她能在李家立足，也曾請(qǐng)劉姑姑來教她禮儀規(guī)矩，持家之道。
只可惜，她聽信春杏的挑撥，以為娘親和姑姑是因?yàn)榍撇黄鸬爻錾聿殴室獾箅y的，只學(xué)了半個(gè)月，便將人氣走。
劉姑姑因著娘親的情分，待她真心實(shí)意，只半月就將她教的有模有樣，只可惜，她沒扶起，沒能繼續(xù)跟著姑姑學(xué)習(xí)。
孫嘉柔握著蘇樂云的手，語重心長。
“云兒，劉姑姑頗為嚴(yán)苛，但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娘親盼著你能好好跟著她學(xué)?！?p> 蘇樂云柔柔一笑，靠在孫嘉柔的肩膀上，乖巧應(yīng)是。
孫嘉柔撫了撫她的發(fā)頂，又絮絮說起春宴的事。
“半月后，咱們同你父親進(jìn)宮赴春宴，這是你第一次以蘇家嫡女的身份在貴人跟前露面，定要給他們留個(gè)好印象才是?！?p> 蘇樂云一一應(yīng)了，蘇燁陪在一旁，看著孫嘉柔眼里的期寄，暗暗皺眉。
晉王對(duì)她妹妹到底是什么意思，再見面，他非問個(gè)清楚不可。
三人說笑著，菜肴還未吃完，便到了正午。
孫嘉柔將丫頭招來，讓她們將廚子新做出來的新菜送到老夫人院子，老夫人午時(shí)用晌午飯，送去時(shí)正好入口。
山珍海味流水一般擺在楠木桌上，老夫人沉著臉，抬手讓丫頭們下去。
蘇婉兒眼角含淚，起身要為老夫人布菜。
老夫人疼惜地看著蘇婉兒，拉著她坐到自己身邊，親手盛了一碗湯遞到她跟前，好生勸慰。
“婉兒，再難的事兒也有祖母為你撐著，莫要往心里去，傷了身子?！?p> 蘇婉兒捏著手帕拭淚，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顫顫巍巍說了一句。
“祖母，還是讓我走吧，婉兒繼續(xù)留在這個(gè)家里，只會(huì)給您添麻煩。”
話音落，老夫人繃不住，也跟著紅了眼眶。
“好孩子，你要去哪兒??？你不陪著祖母了？”
“族譜既已沒有我的容身之地，那婉兒就回到李家去，”
說完，蘇婉兒放聲大哭，她怎么也想不到，叫了十幾年父親的人竟然會(huì)輕易允諾，將她出去族譜……
“傻孩子，那李家窮鄉(xiāng)僻壤，你去了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p> 老夫人將蘇婉兒攬?jiān)趹牙铮鲋氖直硠窠狻?p> “只要祖母在，蘇家就有你的位置，我不會(huì)讓任何人委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