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山從小巷里走出來的時候,街道上已經(jīng)沒幾個人了,但在平常這個點,這條街還在是人來人往,喧鬧不止。
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孩子們還是在歡笑著,沒有摻雜一絲不該他們所擁有的憂慮,而大人們的笑容卻沒有完全藏住經(jīng)濟方面所帶來的憂慮。
下午18:32,唐納德早早地就把“打烊”的門牌掛在櫥窗上。
不過他怎么做也是多此一舉,因為誰都能通過玻璃櫥窗看見商店里面的貨架都空了。
而且這個點,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回家吃飯去了,根本就不會有人來。
除了銅山。
當(dāng)銅山推開唐納德臥室門的時候,唐納德正坐在羊毛地毯上,用干凈抹布把狗頭金給擦的一塵不染,閃閃發(fā)光。
他身上穿著一套土紅色,配有亮黃色條紋的絲綢睡衣,看起來是件價格不菲的新衣服。
“噢!嚇?biāo)牢伊?!?p> 唐納德大叫了一聲,手上有他半個腦袋大的那塊狗頭金落下來砸到了他大腿。
“你看起來很開心啊?!?p> 銅山咧著嘴笑道,然后走進來把臥室門給關(guān)上。
唐納德趕緊站起身來,一只手揉著自己的大腿,另一只手把羊毛地毯上的狗頭金撿起來放到保險柜里,再一順手把柜門給給關(guān)上。
“銅山先生我的老朋友,您怎么來了?”
他的笑容還是那么的奸詐,只不過現(xiàn)在還帶著點驚恐。
“奇怪了,我記得把外面的門給鎖了啊?!?p> 他這么想到。
銅山?jīng)]有回答他,而是自顧自地走到一張老舊的碎花雙人沙發(fā)前坐了下來。
龐大的身軀坐下去時,有明顯往下陷的感覺,然后把它的腰臀給完全包裹住。
幸好沙發(fā)里面的填充物是海綿和結(jié)實的木料,不然如果是空心鋼管和彈簧的話,唐納德就能看到彈簧滿天飛的歡快景象了。
“嚯!這椅子真軟!”
銅山哈哈笑道,然后又輕輕在沙發(fā)上顛了顛,沙發(fā)肉眼可見的搖晃了起來。
“這不是商機又來了嗎?”
唐納德一想到這,嘴里那顆大金牙又閃亮登場了,趕緊上前弓著腰道:
“那當(dāng)然了,這在亞特蘭蒂斯可是只有貴族才配擁有的?!?p> 然后拍在沙發(fā)靠背上,揚起一陣灰塵。
“咳咳~”
唐納德尷尬地笑笑,手掌在眼前連扇了兩下,這才繼續(xù)道:
“這是古董沙發(fā),它的前任主人可是某位尊貴公爵夫人,后來輾轉(zhuǎn)反側(cè)被我給撿了漏,作為傳家寶給收藏了起來。”
隨后眼睛一轉(zhuǎn)。
“銅山先生,看樣子您也很喜歡??!”
銅山也拍了拍兩邊的扶手,又是一陣灰塵飛揚。
“喜歡。嘿嘿嘿!”
頭一次坐這么軟和的“椅子”,感覺一坐下去就不想起來了。它真的就想現(xiàn)在給買下來,可惜它現(xiàn)在還有正事要做。
唐納德表情悲哀,單腿跪在沙發(fā)側(cè)面,用手輕輕撫摸著上個月縫的補丁,仿佛是在跟愛人告別。
“銅山先生,誰叫咱們是最好的朋友呢?”
他忽然抬起頭,眼眶濕潤。
“這樣吧,作為朋友間的交換禮物,我愿意用這張古董沙發(fā)換您的黃金……”
銅山抬爪打斷了他惟妙惟肖的表演。
“咱明天就要走了,隨身帶著也麻煩?!?p> 唐納德一愣,“???要走了?”
他還指望著靠銅山來實現(xiàn)財富自由呢。
“對,要走了。但是走之前咱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幫助?!?p> “什么事?”
銅山這時候正在往左邊扶手的小洞里扣海綿,“幫咱殺了波比”。
“唉?這是何物?”
結(jié)果還真被它給扣出來了一長團的黃色海綿出來。
唐納德看著銅山掐著的海綿干張嘴,一時不知道是該先回答銅山的問題,還是該問它是不是在開玩笑。
他敢肯定沒有聽錯,銅山說的就是讓他幫自己去殺波比!
“不好意思銅山先生,我沒明白您剛才說的意思?!?p> 這時,那個洞已經(jīng)被銅山給扣的很大了,可它還在那扣。
“沒別的意思,就是把波比給殺了啊?!?p> 銅山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恼f道,可注意力卻還在洞里的海綿上,它好像要把里面的海綿都取出來,好看看下面是什么。
“怎么?難道你們這邊的’殺’和咱理解的不是一個意思?那咱換個說法……”
銅山轉(zhuǎn)過頭來,臉上還帶著扣海綿帶給它的愉悅,“咱要它死?!?p> 唐納德瞳孔一縮,臉上的肌肉不自覺抖動了兩下。
“銅……銅山先生,您在開什么玩笑呢?”
終于,把扶手里的海綿都扣出來后,銅山發(fā)現(xiàn)下面其實就是塊木板,頓時就沒了興趣。
它轉(zhuǎn)正了身子,看著唐納德那很不自然的笑容,說道:
“你收了咱的黃金,不應(yīng)該幫咱辦事嗎?”
“還是說不夠?那咱再給你多少你才愿意?!?p> 銅山神情自若,甚至連一絲討價還價的感覺都沒有,就更別提說讓唐納德去殺了波比了。
唐納德急了,他不知道雙手該放在哪里,最后猛拍在自己雙腿外側(cè)。
“這不是錢的事!”
“銅山先生,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嗎?”
他已經(jīng)開始額頭青筋鼓起了,“你說的可是殺人??!”
“是啊?!便~山道。
“反正你們大家不是都很討厭他嗎?”
唐納德急得在房間內(nèi)繞圈,“瘋了,你一定是瘋了!”
然后他指向銅山,“你知道波比是什么人嗎?你知道他有多心狠手辣嗎?而且你知道這要付出的代價嗎?”
他那幾縷用于遮住的光禿頭頂?shù)念^發(fā)像菊花一樣的綻開了。
然后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向臥室門。
“銅山先生,我想我現(xiàn)在不得不請你馬上離開我的屋子了?!?p> 唐納德用力地拉開了臥室門,“嗯?”
只見最外面的門只是虛掩著,上面沒了門把手。
“好?!?p> 銅山干脆了當(dāng)?shù)卣酒鹆松?,然后又轉(zhuǎn)身用爪子在帶著余溫的坐墊上壓了壓,彈性很不錯。
“既然你不幫咱殺波比的話,那咱就自己殺?!?p> 它大步著走向臥室門,唐納德后背緊貼墻面,眼睛警惕地看著銅山即將走出門口。
“只要你到時候站出來替咱作證就好了?!?p> “等等!作證?作什么證?”
他頓時有了一種預(yù)感,很不好的預(yù)感。
銅山側(cè)過半邊臉,“證明咱們一直在一起,波比的失蹤跟咱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p> “雖然八成發(fā)現(xiàn)波比失蹤的時候,咱已經(jīng)坐上船走了,可為將者,當(dāng)深思熟慮,不可留半點差池?!?p> 唐納德大驚失色:“你……你要我給你做不在場證明!”
“不在場證明?這個詞不錯,很貼切?!?p> 銅山咀嚼著這個頭一次聽說的詞語,感覺和“意外死亡”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然后低下頭看著唐納德。
“反正天亮之前,咱是一定會讓波比永遠消失的。就咱的實力,想今天你也見著了?!?p> “如果老天助咱,那咱完事后,咱也就順利地走了,你當(dāng)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但如果,咱上船離開前,出了某些意外的話,你得替咱作證,咱消失的那段時間里是同你一直待在一起?!?p> “所以,你得一直待在這,直到天亮?!?p> 唐納德此時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但是意識還是清醒的。
他指著銅山的鼻子半天,卻一直無法從嘴里擠出半個字來。
肉眼可見的,那張瘦削的臉上已經(jīng)開始脹紅了。
“我為什么要替你做不在場證明?”
他終于理清了思緒。
“到時候肯定是到處都是人,你難道你還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我嗎?”
根據(jù)唐納德的判斷,銅山不敢,不然它如果真這么膽大包天的話,干嘛不直接去把波比給殺了?還讓自己去殺波比。
“對,它的目的一定還是要利用我去殺波比,它在嚇唬我!”
唐納德在心里這么想到。
“這該死的畜生,你以為我唐納德就看不透的的小算盤嗎?”
誰知銅山只是嘿嘿笑道:“咱自然不會在眾目睽睽下殺你,那樣做太傻了,但是……”
銅山收起了笑容。
“咱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說是你求著咱幫你報仇的?!?p> 不知道為什么,唐納德看見銅山眼睛里透出了一股人類才該擁有的狠辣。
玻璃櫥窗外,大雪飄揚,完全沒有一絲生氣,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了屋里的一人一獸。
唐納德笑了,笑的很猙獰,“你在開玩笑嗎?我為什么會求著你去殺波比?我跟他能有什么仇?完全沒有理由??!”
銅山歪著頭看著他,“那咱為什么又要殺波比?咱連他長什么樣都不知道?!?p> 它將雙爪背與身后,眼睛微瞇。
“是你在大街上告訴咱波比是危害一方的小人,得位不正,魚肉百姓,受萬人唾罵。還把咱拉到小房間里,求咱幫你報仇,至于什么仇……咱還沒想好,不過也不重要。于是乎,咱答應(yīng)了,還因為同情你的遭遇,送了你一大塊黃金,為此你感激涕零,心甘情愿成為咱的仆人?!?p> 唐納德臉一下就白了。
原來銅山在街上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逼自己就范,不管是街上的路人,還是烤肉店的食客,都成了銅山這個說法的目擊證人。
更關(guān)鍵的是,銅山確實沒有殺波比的動機,它才剛來溫泉鎮(zhèn)幾天,兩者連面都沒有見過。
到時候不管自己如何辯解,別人也只會認(rèn)為是自己求著銅山殺了波比后,想逃避責(zé)任而已。
“你為什么要處心積慮地把我也給拖下水?讓我陪你一起坐牢對你有什么好處?”
唐納德幾乎是吼了出來。
可惜,周圍全都是商鋪,大家都回家吃飯去了,沒有人會聽的到。
銅山一愣,“誰要陪你一起坐牢?你覺得整個溫泉鎮(zhèn)誰能抓的了咱?”
唐納德臉上肌肉一抽。
確實是這樣啊,以銅山的恐怖實力,誰能抓的住它?到時候它跑了,那不就只剩自己要承擔(dān)所有責(zé)任了嗎?
唐納德僵住了,他倒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早在幾個小時前就已經(jīng)落到了這個陷阱里。